夏雲卿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柔聲道:「東陽,留在靈州好好照顧你孃親,不可再任性。」

夏東陽熱淚盈眶,哽咽道:「父親大人,既然是前去赴任,為何不帶著我們一同前去啊!」

夏雲卿嘆口氣,說道:「此次前去上任,前途未卜。我一人去面對就好,不忍再牽連你們。再者,你母親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還是留在這裡更穩妥些!」

夏夫人扯過袖口拭了拭眼角,說道:「老爺,您已經是六旬的老人了,還是收一收那倔強剛直的脾氣吧,不要再讓我們為您擔心了!」

夏雲卿緊緊握了握夫人的手,卻沒有說話。

夏夫人將一個包袱遞給夏雲卿,強作歡顏:「老爺,這是我這幾日趕製的衣服鞋子,一年四季裡都各備了兩套。您可別省著穿啊!」

夏雲卿接過包袱背在身上,輕聲說道:「今後我不在家,家裡的大事小情,都要辛苦你多加操持了!」

夏夫人微微一笑,道:「您就放心去上任吧。我和東陽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夏雲卿點了點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向著大家一抱拳:「各位留步,我這便走了!待他日安穩下來,我再差人來接你們過去!我不在的日子,你們要彼此照顧,好好保重!」

說完,他又戀戀不捨地看了每個人一眼,才轉過身躍上馬背。看到身後的二人二騎,夏雲卿又站住了腳。

鹿寧拱手一揖,微微笑道:「夏大人,聽說皇上一紙調任,將您升為封丘督察員僉都御史裡了。知道今日你要離開靈州前去上任,我與胡七特來相送!」

夏雲卿拱手回禮,說道:「原來如此,那老夫就多謝二位了!」

寒暄過後,三人輕輕一挾馬肚子,三匹馬並轡前行。

夏雲卿卻一直回頭看向身後,站在門口含淚相送的家人。他心中動容,卻只能揮一揮手,淡然作別。

直到再也看不到家門,夏雲卿才戀戀不捨的轉過身來,昂首看向前方,緊握著韁繩的雙手在微微發抖。

他為官數十載,任哪一次分別,也沒有今日這般讓他萬般不捨。他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仿若這一走,便再也看不到身後的親人了!

鹿寧鑑貌辨色,已知其意,便輕聲安撫道:「大人別太傷感了,待您在封丘安頓好,再將他們接過去吧!」

夏雲卿點了點頭,又道:「靈州的事已經塵埃落定,鹿幫主準備何時返京?」

鹿寧微微一怔,敷衍著說道:「待我料理一下馬幫中的事物,便會啟程了。只是不知道,蔡知府這邊……您有何打算?」

夏雲卿臉色一變,沉聲道:「我早已寫了一封急奏,命人速速送入京城,親自交到皇上手中。等到聖旨一下,這件事就有了個瞭解!」

鹿寧鬆了口氣,頷首道:「但願如此。」

夏雲卿又關心地問道:「託託怎麼樣了?傷勢嚴重嗎?」

提及兄長,鹿寧心中難過,卻作淡然:「兄長自幼習武,身體強健,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麼,大人不必記掛。」

夏雲卿點了點頭,一抬眼,已瞧見靈州的城門樓牌了。他勒韁停馬,拱手說道:「二位就送到這裡吧,老夫這便離開了!」

鹿寧與胡七拱手回禮。

隨後,鹿寧從懷中掏出一個金光閃閃的腰牌,恭敬地遞了過去。

夏雲卿沒有即刻接過,只是奇道:「鹿幫主這是何意?」

鹿寧微微一笑,委婉地解釋著:「我知道夏大人清廉,不肯收受金銀,我也不會壞了規矩。不過,這是我的腰牌,前路迢迢、暗藏兇險,若夏大人需要幫助,則可帶著我的腰牌,去各地馬幫分號求助。他們見到此牌,定會竭力相助!而且,就算路遇響馬,看到此腰牌也會給三分薄面的!」

胡七見夏雲卿仍遲疑不接,便說道:「這是鹿幫主的好意!夏大人還是收下吧!前路兇險,也不知蔡知府是否留有後手,您用不著更好,膽若真碰到了賊寇,也算有了個護身符!」

「是呀。」鹿寧接過話來,繼續勸道:「蔡知府見事情敗露,難免會派人在暗中使絆,夏大人還得多加留意啊!」

話說至此,夏雲卿也不再推辭。他雙手接過腰牌,拱手再拜,便策馬前行,奔出城去。

送走夏雲卿,鹿寧、胡七二人兜轉馬頭,緩行回城。

二人將至枕雪樓門口,遠遠便瞧見一位青衫少年,正神情落寞地佇立在風中,雙眸似乎正盯著二人回來的方向。

「那不是青峰嗎?」鹿寧喃喃低語著。

就在幾天前,他還是一個無憂無慮、受到百般寵愛的小少爺,馬幫堂堂葉總管的獨生子。

不過短短几日而已,他不但經歷了家破人亡、父母離異,還被打上了私生子的烙印。

彷彿一夜間,將他從天堂打入了地獄。

整件事情最無辜的人,非葉青峰莫屬了。

一想到這裡,再看看那個孤零零的身影,鹿寧莫名地感到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