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守門的正是平四,他認得這頂小轎,便立刻迎上去,恭敬一拜。

轎簾被掀開,一襲鼠灰色錦袍的劉容,從轎子上慢悠悠走下來,整了整衣冠,問道:「王大人可在?」

平四抱拳拱手,聲音朗朗:「劉大人,王大人就在詔獄裡!」

劉容輕輕「嗯」了一聲,便邁著方步悠悠走進門去。

即便是到了深秋,詔獄之中的騷臭仍然沒有減輕。一進門,劉容就被燻得睜不開眼,卻不得不忍住嘔吐的慾望,硬著頭皮往裡走去。

平四引著他徑自走到刑訊室。這裡的味道更難聞,騷臭的味道里還混雜著腥氣和酒氣。

一張紫檀木的羅漢榻上,歪歪斜斜地橫躺著一人,他雙腳蕩在末端的邊緣,光著腳沒有穿襪子。腦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枕頭已被丟在一旁。

他上身穿著白色的褻衣,可衣衫卻大敞四開,露出蛤蟆一樣圓鼓鼓的白肚皮在一起一伏。***的雙腿應該是沒穿褲子,只用一條女人大紅色披帛搭在腰間。

他張著嘴,臉上亮晶晶的不知是酒還是汗,呼嚕聲就像在敲響破鑼。他身旁的榻上空蕩蕩的卻十分凌亂,看得出那裡曾經睡著一個人,只是現在不知所蹤。

羅漢榻前的桌子上堆滿了酒菜,地上卻散落著男人的衣衫,一個大紅色的女子肚兜,靜靜地躺在中間,奪目又刺眼。

「呦,指揮使這是怎麼了?」一貫出入風月場所的劉容,都覺得此景沒眼看。便不著痕跡地扭過臉兒去,尷尬地嘟囔了一聲。

平四也覺得尷尬,連忙請他去別的房間稍後,自己硬著頭皮去叫醒王璟。

劉容在房內喝著茶,等了許久,才瞧見衣衫不整的王璟,搖晃著身子在平四的攙扶下走進門來。

他看到雙喜公公沒有說話,而是一屁股坐進另一邊的太師椅中,向平四打了一個響指。平四會意,立刻又給他倒了一杯酒,王璟忙不迭地一口喝乾。

他用黏糊糊的舌頭,舔了舔乾巴巴的嘴唇,才懶懶開口:「呦呵,這不是皇親國戚嗎?什麼風把您吹到我們這個鬼地方來了?」

用酒醒酒的效果不錯,他用半卷的舌頭說話,還能讓人聽得清。

「話可不能這麼說!」劉容麵皮裡都藏著笑:「這裡可是盛京最重要的地方,怎麼能是鬼地方呢?只是我平日裡事務繁忙,所以一直未能登門拜訪。今日得空出來,便直奔御守司來一睹其風采了。」

「不知劉大人覺得如何?是比想象得好呢?還是更糟?」王璟瞪著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看著他,似笑非笑地問著。

劉容微微一怔,繼而笑道:「御守司盛名在外,真是聞名不如一見啊!」

他說得十分含蓄。

王璟翻了個白眼,搖頭晃腦地冷笑道:「無妨,你們都覺得這裡又髒又臭,宛若人間地獄。可對我來說,這裡卻比青樓還要舒服!聽著囚犯們受刑

時發出的叫聲,可比那歌姬彈奏的琵琶聲還要悅耳。眼睜睜看著一個囚犯,被剝下全身的皮,比***一個女子的衣服,還讓人興奮!」

劉容臉上皮笑肉不笑,只能打著圓場:「王大人真是會苦中作樂,劉某佩服。」

王璟忽然身子往前一探,緊盯著他樣貌平平的臉,問道:「劉大人來這裡該不是聊天兒的吧!有什麼話就快說吧!」

劉容呵呵一笑,然後向身旁的隨扈看了一眼。隨扈便立刻退出門去,平四和其他衙役也識趣地跟著離開。

屋內只剩二人,劉容才壓低聲音說道:「我此次前來,是有一份天大的好處要給王指揮使!」

王璟又拿起一杯酒,仰頭灌了一肚子黃湯,才問道:「別故弄玄虛,我沒什麼耐心!」

劉容立刻拿出一本冊子,耐心地解釋道:「請王大人看看這個。」

王璟狐疑地拿過冊子,隨意翻了兩下,便扔到桌子上,冷哼道:「這冊子上這麼多人名……是何意?」

劉容陰陰地笑了幾聲:「王大人真心不知道嗎?這可是盛京城內,所有富戶的花名冊啊!」

王璟冷冷笑著:「那又如何?」

劉容盯著他,煞有介事地說道:「大人可別小瞧這本冊子!這上面的每一個人,可是你我二人往後的財神爺啊!」

「劉大人不如說得清楚點,我沒聽明白!」王璟身子往後一靠,沙啞的嗓音裡隱隱透著怒氣。

劉容見他不上道,只好說得更直白些:「御守司的威名遠揚,詔獄也早已盛名在外。只要日後大人處理案件時稍改卷宗,將名單上的人牽連在案。這些富得流油的富戶,自然會花錢保平安!」

王璟終於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四肢纖細、肚大如羅如蛤蟆一般的身子,在椅子上東倒西歪地險些跌落下來。

又灌了一杯黃湯,他的神志才清醒一些:「這樣一個既長久又划算的買賣,劉大人怎會拱手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