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嫂一撇嘴,不以為然地說道:「俺們都是鄉下來的,不像你們這些大戶人家會說話!他說錯了話,任你罵他幾句也罷,打他作甚?」

馬慧蘭伸出一根蔥管般的手指,戳了一下牛小乙的腦袋:「哼!俗話說得好,窮山惡水出刁民!你們這種下等人,想過上上等人的生活,就該學會夾起尾巴做人!在這裡你還耍橫,可沒人吃那套!」

牛大嫂癟癟嘴,心裡咒罵了幾句,卻不敢說出口。

馬慧蘭壓低聲音,恫嚇道:「聽著!念在你丈夫老實本分的面上,我就饒你兒子這次!下次他再敢亂說話,那條舌頭可就保不住了!」

牛大嫂一愕,立刻轉頭罵起兒子來:「混球兒!你咋能對葉夫人不敬呢,咱們要被趕出去,你以後就得喝風了,知道不?你這個混賬的小東西,整日就知道給老孃惹禍,看老孃今日不打死你!」

說著,她一把將鞋拽下來,咬著牙狠狠抽了自己兒子兩下。

牛小乙「哇」的一聲慘叫,突然從她懷中溜出來,撒開腿在馬棚裡逃竄。牛大嫂赤著一隻腳,拎著鞋在後面緊追,口中依舊高聲大罵著。

她越罵越狠,像是要把心中堆積許久的怨憤,一股腦兒發洩出來似的。滿嘴都是些骯髒齷齪的市井穢語,實在不堪入耳。

馬棚之中,一時間罵聲不絕於耳。

馬慧蘭皺著眉頭,實在聽不下去了,就擺了擺手:「行了行了,少在我面前裝樣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指桑罵槐!」

聽到這話,牛大嫂才氣喘吁吁地停下來,用滿是老繭的髒手,攏了攏鬢邊雜亂的髮髻,露出一張面板黑黃、眉粗眼大的胖臉。

她明明與馬慧蘭同歲,卻因為生活清貧不善保養,加上常年幹粗活兒、重活兒,因此,看上去要比馬慧蘭蒼老得許多。

或許,「嫉妒」便是牛大嫂看不慣馬慧蘭的原因。加上看著馬慧蘭整日養尊處優,而自己卻要辛苦勞作,她心中更是不平衡,在私下裡沒少罵她。

馬慧蘭白了她一眼,冷聲道:「既然知道你兒子說話不中聽,就少讓他到院子裡去!省得再惹出麻煩,給你們一家惹來災禍!」..

她一瞥之間,發現牛大嫂背後的漢子,正一邊幹活,一邊覦著自己。

她心下頓然,忍不住得意洋洋地揶揄道:「真想不明白,你丈夫那麼老實憨厚的人,怎麼當初會看上你這個粗鄙不堪的潑婦!」

說完,她朝牛甲嫣然一笑,便翩然轉身離去。唯留下一陣叮噹之聲,縈繞在馬棚之中和牛甲的心間。

牛大嫂微微抬起眼皮,見

馬慧蘭已經走遠,使勁揉了揉粗糙的臉。

方才發生的一切,讓她心中越想越怒。

她惡狠狠的瞪著馬慧蘭的背影,咬牙切齒地啐道:「也不知道誰給馬幫丟臉!還敢在老孃面前裝良家婦女!我呸!破鞋!」

躲在稻草垛中的牛小乙,此時也探出頭來,向馬慧蘭婀娜多姿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也學著母親的口吻,罵道:「我呸!破鞋!」

牛大嫂回過頭來,瞧見自己的丈夫,正痴痴地盯著那婦人的背影。

她頓覺氣不打一處來,立刻扯下另一隻鞋子,朝著牛甲的門面狠狠摔過去。

粗笨破舊的鞋子,砸在牛甲黝黑醜陋的臉上,頓現一個碩大的鞋印。

牛甲連忙低下頭去,緊閉著嘴不敢說話,只得轉過身去悶聲繼續幹活。

牛大嫂卻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罵道:「你個老不死的東西!你看什麼不好,要看那個不要臉的破鞋!你是不是也想去搞一搞?我為你生娃養娃,你這麼做對得起我嗎?你這癩蛤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人家能看得上你嗎?我呸,你個賊心不死、豬狗不如的畜生!」

牛甲猶若沒聽見一般,又彷彿早已習慣了。任憑牛大嫂這樣撒潑打渾兒,臉上的表情卻絲毫未動,只顧埋頭苦幹,不做半分辯駁。

牛大嫂本就滿肚子怨氣,瞧見牛甲那不吭不響的模樣,就覺得他窩囊沒本事。想著自己當初若不是看他老實而嫁給他,或許就不會有今日這番落魄光景了。

越想越傷心,越傷心越生氣。

她不依不饒地又罵了整一個時辰,卻未注意到,一旁的牛小乙雖然低著頭在揪著稻草,可眼中卻噴著熊熊火光。

自己母親的一言一行,已深深烙印在他的心裡,使他產生了一個瘋狂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