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殿下。」玉兒福身謝禮,隨後與燕榮並肩跪坐在竹簾前的蒲團上。

悟真和悟禪送來茶水和素點心,玉兒素手斟了一杯茶,敬向竹簾:「多謝殿下肯賞面見玉兒,玉兒就以茶代酒敬您一杯。」說著,她淺啜一口。

竹簾後的聲音有些漫不經心:「本王前幾日偶感風寒,所以容顏有損,不便與姑娘相見,還望見諒。」

「玉兒豈敢怪罪。」見他不肯相見,玉兒有些失望。

寒暄過後,羽楓瑾單刀直入地問道:「聽說你對本王的行蹤十分清楚,興趣愛好也多有打探。你費勁心機要來見本王,究竟所謂何事,不妨直說吧!」

玉兒又喝了一口茶,才幽幽嘆道:「都傳殿下和燕榮已恩斷義絕,玉兒卻不這樣認為。殿下能如此輕易答應見奴婢,也不怕奴婢是來刺殺您的。足見您對燕榮的信任。」

竹簾後隨即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要判定一個人是不是殺手,必須在他動手時抓個現行。整日被人惦記著,還不如直面危機,這一向是本王的生存之道!再說,這寺院中你看得見和看不見的地方,都佈滿了殺手。即便沒有燕榮在場,你也無法傷到本王半分。」

玉兒聞言一怔,繼而笑道:「殿下果然是膽大心細,又頗有謀慮。難怪皇上會對您如此忌憚!哪怕過了二十年,也不肯放鬆警惕!」

此言一出,燕榮立刻變了臉色,袖口裡一抹寒光若隱若現。

「玉兒姑娘也很有膽魄。」竹簾後傳來幽幽笑聲:「你這番不打自招可有得到皇上的許可?」

玉兒唇角噙起淺淺的笑意:「殿下不必再試探了。玉兒此次並非奉皇命而來。」

「那你的目的是什麼?」竹簾後的人依然沉穩。

玉兒深深凝著竹簾,娓娓說道:「奴婢聽聞,二十年前殿下的至親之人均被渝帝害死,還有很多忠臣因殿下而慘遭滅門,可看到殿下今日的風光,想必早已將那些仇恨放下,奴婢很是佩服。遙想當年,奴婢也生在富貴人家,怎奈雙親遭到女幹人迫害,讓奴婢一夜間成了孤兒。這些年來,滅門的仇恨奴婢從不曾放下,敢問殿下是如何做到,與仇人和平共處的?」

燕榮怒目而視,急忙打斷她:「玉兒,你瘋了嗎?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玉兒平靜地說道:「當然知道。而且我冒死

前來,就是想向殿下討教這個問題,只要能得到答案,哪怕就此斃命也值了。」

「你——」燕榮又驚又怒,竟有些詞窮了。

「有意思。」羽楓瑾出聲打斷他,繼續說道:「玉兒姑娘的遭遇,本王深表同情。不過,想必玉兒姑娘對二十年的事有所誤解,才會有此疑問。不過這也難怪,老百姓永遠喜歡誇大其詞的故事……」

玉兒的神色終於有些動容:「殿下的意思是,二十年前,先皇后的死和渝帝無關?」

羽楓瑾不假思索地答道:「先皇后與先皇伉儷情深,所以主動追隨先帝而去,自然與渝帝無關。」

「那三位顧命大臣呢?他們的死也與渝帝無關嗎?」玉兒臉色微變,鼻頭已經滲出汗珠。

羽楓瑾直接答道:「渝帝登基合理又合法,這些大臣膽敢違抗聖諭,懷疑天子的身份,是死有餘辜!」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皇上為何將殿下困在這裡,又派人時時監視?」玉兒面色通紅,雙眸頓然怒色。

羽楓瑾卻始終不疾不徐:「本王是孝康太后一手帶大,與皇上手足情深,是捨不得離去才主動留下。何談一個‘困"字。至於監視那更是無稽之談!莫非玉兒姑娘覺得,本王周圍這些人都是皇上派來監視本王的嗎?」

玉兒深吸一口氣,緩緩低垂下眼眸,聲音微微發顫:「殿下這一番措辭,玉兒就無話可說了。」

語畢,竹簾後又傳來溫潤的聲音:「玉兒姑娘,謠言止於智者。你有好奇心,本王不怪你。不過這番話若是傳入皇上耳中,那不但是你,連你最在乎的人也會受到牽連。還望姑娘日後能謹言慎行!」

玉兒悽然一笑,不以為意地說道:「多謝殿下提醒,不過玉兒孤零零一個人,已沒什麼在乎的了。」

「那燕榮呢?難道你一點都不在乎他嗎?」羽楓瑾突然發問。.

玉兒慢慢攥緊拳頭,眉心微微抖動了一下,咬著唇沒有說話。

屋外天陰地暗,一鉤殘月,寒星點點。山上萬籟俱靜,一個挺拔的影子映在雪白的牆上,被月光拉得很長很長。

「殿下。」鐵霖端著熱茶走過來,放在羽楓瑾面前:「燕榮要我問問殿下,那個玉兒要怎麼辦?」

羽楓瑾低著頭奮筆疾書,淡淡道:「她是皇上的人,我能拿她怎麼辦。」

鐵霖皺起眉頭:「她今日來是替皇上試探的嗎?」

羽楓瑾擱下筆,嘆道:「不管是與不是,自從上次國本案後,皇上對我已不再信任。是時候做些什麼,重獲皇上的信任了!」

「那殿下的意思是?」

羽楓瑾看向窗外,一字字道:「明日——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