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拂著樹林,發出嗚咽的悲鳴之聲,聽上去卻更像是一個女人在哭泣。阮浪連忙擦去眼角的淚,扶著膝蓋踉蹌站起身來。

抬眸間,竟看到不遠處的山崖邊,飄過一抹倩影。

阮浪晃了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點,藉著慘淡月色再定睛望去——山崖邊果真站著一位身姿婀娜、衣訣蹁躚的女子。

阮浪不由得心下一驚:莫非她要自尋短見?

看著女子慢慢走向懸崖邊,阮浪忍不住疾呼:「且慢!」

一聲驚呼在山林間響起,倦鳥紛紛離巢。那女子緩緩轉頭,月光映著她絕世出塵的臉,掛在眼角淚珠慢慢滑落到唇邊,她竟與死去的妻子長得一模一樣!

阮浪悚然一驚:莫非上天垂憐,知道自己思念成災,所以讓妻子回來看自己?

他揉了揉雙眸,再次抬眼一看,發現一切都不是夢。

「蘭兒!你還活著?」阮浪輕聲呼喚著妻子的乳名,聲音在微微發抖。

女子不覺一怔,待看清來者面目後,小心問道:「阮大人,是你嗎?」

她軟洋洋的聲音,未能把阮浪從幻覺中拉出。他一步步走近女子,口中一遍遍唸叨著妻子的乳名。

看到他走路一搖一晃、說話口齒不清,女子微蹙黛眉:「我不叫蘭兒,你認錯人了!」

幾個月在思念的折磨中度日,能再見愛人一眼,他已然喪失理智。哪怕眼前只是幻影,或是愛人的鬼魂,他也毫無顧忌地奔上前去。

「你、你幹什麼?你不要過來!」女子心中大驚,連忙往後退去。忽然腳下嘩啦啦的一聲響,腳胖的泥土開始鬆動滾落。

「救命啊!」女子嚇得花容失色,連連大聲呼救。可她越是掙扎,腳下的土就掉落得越多。

眼瞧著一條生命就要香消玉殞,阮浪猛提一口氣,大步竄過去,一把抱住她就往一旁的草叢中滾去。

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在草叢中滾了好幾圈兒才停下。

驚魂甫定,女子發現正被阮浪抱在懷中,不由得一聲驚呼,急忙推開他。可阮浪酒意未退,只死死抱著她,口中喃喃著:「不要離開

我,求你!」

「啪」的一聲,一個巴掌讓阮浪清醒了一些,他瞪著面前的女子怔然發呆,這才發現,面前的人不是妻子,而是瀟湘別館的老闆娘。

他立刻鬆開手,連連道歉:「對、對不起,我、我以為你要跳崖自殺!」

「我的死活和你有什麼關係!」花芳儀一把推開他,站起身來拍打著身上的泥土,轉身就往山下走去。

夏末初秋,一入了夜,山上的溫度便驟降。花芳儀匆匆走在陰冷的樹林中,全身瑟瑟發抖,她有些後悔方才沒和鐵霖一起下山,才會有眼下的境遇。

不,她更後悔的是當初攔下了鹿寧給翊王的那封信,如果不是當初一時鬼迷心竅,就不會鬧到今日這種局面……

她還記得距離婚禮只有三日,她整日躲在瀟湘別館不理世事,也不見任何人。只抱著酒罈子灌醉自己,希望自己就此長醉不醒。

可是喝光了搬來的酒,雪雁再不肯去幫自己拿酒,她只能搖搖晃晃地自己去取。沒想到,竟看到鹿寧在門口和貝小貝說話,還將一封信交給他。

「她給了你什麼?」鹿寧離開後,她立刻走過去詢問。

貝小貝拿著信,有著摸不著頭腦:「鹿幫主……要小的將這封信交給王爺,可王爺就在樓上啊,她怎麼不自己送去——」

「給我吧!我送上去!」花芳儀一把搶過信,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可她並沒有將信拿給翊王,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間拆開來偷看。

看完信的內容,她忽然一掃多日來的陰鬱,報復般地喃喃道:「鹿寧!上次因為你我被關進了詔獄!這一次,是你欠我的!」

「阿嚏!」一個噴嚏打斷了她的回憶。忽然間,她覺得身上一暖,一轉頭竟看到阮浪追了上來,將他的風袍披在了自己身上。

「芳儀姑娘,對不起,方才是我失態了。」阮浪低垂著眼眸,心虛地解釋道:「我並非輕浮之人。只是今日前來祭拜亡妻,多喝了些酒,看到你時以為是亡妻現身,才會做出方才之舉,請你原諒!」

說著,他抱拳單膝跪下,態度十分誠懇。

「罷了。都是傷心之人,何必相互為難。既然你是醉了,這次就算了吧。」花芳儀心中的怒氣稍稍消散,反而多了幾分同情。

阮浪低著頭站起身來,卑微地說道:「如果姑娘不介意,阮某送你下山去吧。天色這麼晚,山上很不安全!」

花芳儀略一沉吟,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