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寧瞥了她一眼,冷笑道:“難道不是嗎?這裡如此遠離塵囂,皇上打獵怎麼會在此處?我看是顧大人故意讓皇上看到她的吧!”

顧紀昀緊握雙拳怒瞪著鹿寧,鹿寧也毫無懼色地回瞪著他。

顧之禮嘆口氣,說道:“你的懷疑沒有錯,當初也有很多人是這樣懷疑老夫的。老夫百口莫辯!不過你想想,如果老夫果真有此心,當初就不會答應下這門親事,給自己找麻煩!

說實話,老夫也不知皇上為何會突然來到此處。老夫只能猜測,也許南煙的美名,早已傳入皇帝的耳中,他是特地奔著南煙而來的。至於老夫當時沒有說出婚約之事,這點確實是老夫的錯。因為老夫害怕,皇上若知道他看上的女人有了婚約,就會下狠手!老夫那時年輕也膽小,所以便什麼都沒說……”

鹿寧鄙夷地白了他一眼,冷道:“繼續講,後來又如何了?”

顧之禮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你娘入宮後可謂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很快便晉升為螢妃。可不到一年的時間,皇上卻又突然將她打入冷宮,連個理由都沒給!緊接著,皇上就把我貶出京城做官。我就徹底失去了有關你孃的訊息……

直到一年多後,宮中派人告訴我,你娘病死宮中並已安葬,我想細問卻見那人神色有異不肯多說。後來我派人去調查,派出去的人不是消失了,就是回來一問三不知。

這麼多年我幾經輾轉,到處暗暗打聽你孃的事情,才得知,當初你娘不是病死而是被人殺死的。而且她有一個女兒,剛出生就被抱出宮,送到了寺廟裡。可惜那個寺廟中的和尚被燒死,線索全部斷掉,我才不得不放棄。卻沒想到,你義父突然找到我,我才知道原來你尚在人間……”

提起義父鬼力赤,便猶如晴天中一個霹靂,讓鹿寧心中隱隱有了幾分相信,她卻拼命在告訴自己——不可能,這一切都是假的!

她強忍住內心的驚詫,又追問道:“那這麼多年,你都沒有找到孩子父親的身份嗎?”

顧之禮再嘆口氣,沉聲道:“你娘將你送出宮時,就說明你並非皇嗣,而是她與旁人私通所生。如此說來,一切不合理的事也能解釋得通了!不過……一個皇妃與人私通,本來就是宮中醜聞,誰敢問?誰又敢說?想必知道真相的人,早就被皇上秘密處決了,也許這永遠都會是個迷……”

鹿寧失神地看著他,訥訥地問道:“她……會有可能……是皇上殺的嗎?”

顧之禮略一沉吟,平靜地說道:“即便是他殺的你娘,那也是情理之中!這種事情,連尋常男子都難以忍受,更何況那是天子!他盛怒起來,殺人算什麼?滅門都有可能!”

鹿寧臉上的憤怒和驚詫慢慢消退,許久,她悽然一笑,又道:“顧大人,你的故事講得很動聽,不過還缺最關鍵的一樣!”

顧之禮奇道:“缺什麼?”

“證據啊!”鹿寧攤開手,冷笑道:“既然母親有心將孩子送走,必然會在孩子身上放著一個信物,以便日後相認用。難道螢妃娘娘沒有留下信物嗎?”

顧之禮捻鬚沉吟片刻,才緩緩道:“你娘當初自知死罪難逃,你們自然再無相見之日。而且,她也不希望你被人找到……”

“這麼說就沒有信物了。”鹿寧忽然鬆了口氣,笑道:“那這件事就無從查起,恕我無法相信您的故事……”

“不過……”顧之禮打斷她的話,緩緩說道:“不,為了讓寺廟的和尚收留你,她在你身上放了一粒佛珠……”

“佛珠?”鹿寧下意識得摸了摸頸子,她的確帶著一個從小形影不離的佛珠,養父母說那是她父母留下的唯一物件。因為是貼身之物,所以她從未告訴過任何人,包括義父和師傅。顧之禮能知道此事,莫非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顧大人,你如此辛苦找到我,是為什麼?難道僅僅是讓我認祖歸宗嗎?你對我說那些悔恨的話,對我來說又有什麼意義?你以為逝者就會原諒你了嗎?”鹿寧終於有些動搖了,她看著顧氏父子的眼中,多了一些悲憤和不平。

顧之禮沉沉地嘆了口氣,無比懊惱地說道:“老夫犯下的錯,老夫自己承擔!在知道你下落前,老夫真的很擔心你,迫切地想讓你認祖歸宗,也不過是希望能讓你過上平安富足的生活。這樣,老夫的心裡能好受些。可後來,當老夫知道你身份之後也很猶豫。老夫既不想打擾你現在的生活,卻還是忍不住想告訴你真相,只是不想讓你娘,在黃泉之下傷心罷了……”

鹿寧只覺得滿懷痠痛、難以自制,她冷眸睨著父子二人,咬著牙一字字道:“顧大人今日的故事很好聽,只可惜我一個字都不信。我可攀不起什麼達官顯貴,我在馬幫生活得很快樂!就算是皇上送我一個公主當,我都不稀罕!顧大人,我有事先走了,改日咱們再續!告辭!”

說罷,她翩然轉身奔出院子,躍上雪絨馬疾出竹林去。

“等等!”顧紀昀剛要拔步追上去,卻被顧之禮攔下了腳步。他不甘心地說道:“爹,就讓她這麼走了嗎?咱們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望著鹿寧漸行漸遠的背影,顧之禮捻鬚沉吟道:“她此時心意已決,你再追上去只會適得其反。放心,這件事才剛剛開始,我們和她來日方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