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支響箭飛出,乙字隊的強弓手也跟著射向了同一個方向,狂奔著衝鋒過來的喀喇汗輕騎兵又如同落石般的倒下了一大片。

“正弓手!射擊準備!”前排強弓手都拋射出兩波箭雨後,後面的正弓手才開始硬弓瞄準。

所謂正弓手,聽起來好像不錯,但實際上就是隻能用六七鬥弓的弓手,他們沒有能整齊跟隨響箭齊射的本領,射術也相對差一些,所以只能等著敵人靠近後才會發矢。

喀喇汗騎兵的衝鋒並不是人挨人馬擠馬的陣型衝鋒,他們玩不轉這種高階戰法,而是呈分散的蜂窩狀衝鋒。

這樣能在遠離敵軍步兵陣地的時候少受箭矢傷害,畢竟馬弓射程和力度都不能跟步弓比,衝鋒的騎兵,註定要先挨幾輪弓箭。

而當他們靠近目標的時候,又會開始聚攏,這樣才能發揮出馬弓的威力,朝一個地區進行覆蓋射擊,比一通亂射要好得多。

不過,等他們靠近的時候,疊陣第二排的正弓手也正好開始朝他們射擊,於是雙方就隔著疊陣的長槍手開始了對射。

慘叫聲,怒吼聲,將隆隆的馬蹄聲就壓了下去,雖然正弓手隊伍開始不斷倒下人,但喀喇汗騎兵倒下的人更多。

一是披甲率完全沒法比,二是人的體積比戰馬小,總是能形成集中射擊優勢,戰馬則是在不斷運動的,很多輕騎兵根本都沒丟擲箭矢,就被疊陣的弓手給射翻了。

張昭在喀喇汗騎兵密集人馬群中,敏銳的覺察到了一個神射手,剛才就是這個傢伙連續射出三箭,將他身後的三個強弓手給射翻在了地上。

引弓搭箭,張昭將手中的一石硬弓拉滿,五代至北宋時期,一石弓的拉力,約等於後世的一百二十五至一百三十磅左右。

這已經是極強的標準了,被這樣的強弓命中,哪怕就是射中手臂,也有可能把你手臂給直接射斷,射中喉嚨的話,能把脖子直接穿出一個血洞。

張昭屏聲靜氣的在尋找著,終於,他找到了一個穿著鑲鐵皮皮甲,頭戴鐵盔的傢伙,這一看就是喀喇汗人的高階軍官。

冥冥之中,強者總是惺惺相惜的,張昭剛鎖定這個傢伙,哚密失也鎖定了張昭,兩人同時眼睛一亮,也幾乎同時鬆開的弓弦。

‘叮!’一聲脆響,張昭彷彿當胸被人打了一拳一樣,他猛地朝後仰了幾步差點摔倒,胸口一陣窒息般的疼痛讓他眼前一黑。

恍惚間他向胸口看去,一支尾羽還在輕輕顫抖的箭矢,正好射到了他的胸前整塊板甲上,箭頭已經進去兩三毫米的樣子,看樣子對面用的也是在八斗以上的強弓。

‘咔嚓!’

張昭是差點眼前一黑,哚密失那就不同了,他只來得及做了一個捂脖子的動作,隨後就從馬上直挺挺的摔了下去。

這位古拉姆近衛輕騎千戶的脖子,被張昭手裡的一石強弓命中,這種恐怖強弓射出的箭矢帶有巨大的破壞力,箭矢不但射穿了脖子,還帶走一大蓬血肉,哚密失直接就去見他的真主了。

這位千戶的身體一墜地,馬上就有十數個親兵從各個地方撲了過去,他們搶了哚密失的屍身,嚎哭著就往後退去。

隨著他們的後退,衝鋒來的千餘輕騎在疊陣前與奉天軍猛烈的對射十幾分鍾後,又迅速撤了回去。

‘咚!’異常大的一聲鼓聲響起,一個身穿金甲的薩克圖貼身親衛從後陣躍馬而出。

他手裡拿著長長的大唐橫刀,沒有絲毫猶豫的衝進潰退的隊伍一頓砍殺,緊接著薩克圖周圍的神射手,也紛紛抽出箭矢警告性的射擊。

“後退者死!”手持橫刀的親衛在慘叫呻吟的潰退隊伍中一聲怒吼,隨後帶頭往奉天軍處衝了過來。

“後退者死!向前者生!”在各處督戰可汗親衛軍官的怒吼下,潰退下去的輕騎隊又返身衝了上來。

陰鷂子回頭看了一眼幾乎沒有動的角弓弩手,劇烈跳動的心臟,讓他很想讓最後面這兩百弩手也開始射擊,但理智告訴他,這不行,對面的甲騎還沒開始衝鋒。

疊陣前方的形勢也越來越慘烈,越來越多的輕騎兵在無法忍受巨大的傷亡後,選擇退了下去。

但他們並未走遠,而是退到了硬弓手的射程之外開始集結,他們在等待,等待著第二波的甲騎破陣後跟進。

鮮血灑滿了疊陣前的土地上,這些本來是灰黃色的乾土,被浸染成了怪異的黃黑色,隨後在馬蹄的不停踩踏下,變成了一條寬半米左右的黑色淤泥區,只不過這些淤泥不是雨水或者河水造成的,而是人血。

而在大陣四周,最多的還是不是鮮血,而是無數的箭桿,密密麻麻就像是長在地上的枯樹枝一樣,雙方僅僅在剛才的一個時辰中,就最少拋射出了五萬支以上的各種箭矢。

終於,張昭眼前的紛亂的馬腿越來越少,第四波騎兵隊伍退了下去,但張昭的身邊除了沉重的呼吸聲和用力過度導致的嘔吐聲以外,沒聽見一絲歡呼。

因為這樣的潰退,已經出現了四次,所以並不代表著喀喇汗騎兵不會再來。

“郡公!喀喇汗人扛不住了!這些輕騎沒有長時間肉搏的能力,但他們也沒像上次那樣退到最遠,我估計下一次,對面的甲騎就要上了!”山豬兒提著一把陌刀走到張昭身邊甕聲甕氣的說道。

張昭點了點頭,心裡對喀喇汗軍隊的戰鬥力也有了一個大概的估算,從這四次衝鋒來看,喀喇汗的騎兵並不算多強。

單論衝上來肉搏的時間通常不會超過十五分鐘,一個千戶的騎兵損失幾十騎到一百騎左右,就會因為扛不住傷亡而潰退下去。

這份戰鬥力,別說大唐鼎盛時期了,他們連北宋中後期的西軍和西夏中後期的軍隊都打不過,難怪幾十年後契丹人的邊緣部落,都能把他們一頓暴打。

這大宋朝啊!還真是一言難盡,不枉高粱河車神會被後世嘲笑上千年。

以五代那種強橫的職業軍人,他們竟然打不過最弱雞的草原民族之一契丹人。

當年李聖天子孫撐不住的時候,真要有兩三千西軍過來,配合于闐的甲騎和高昌回鶻的輕騎,就喀喇汗這戰鬥力,怎麼可能把天上南北都綠化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