僕人和侍女們已經撤去了餐桌和上面的碗碟,並在西面的石牆上懸掛上了繡著菲格羅拉家族紋章的紫色旗幟。

庫倫侯爵坐在面向大門的主坐上,他的左手側是巖雪城的財政官,來自坎波斯家族的金手指羅梅羅。

羅梅羅爵士是正餐結束後才到侯爵府的,原本是來找庫倫侯爵處理一些巖雪城的政務,結果應伊蕾婭之請,留下一起充當這場選舉的見證人。

而庫倫侯爵的右手邊是一個看起來懶懶散散的年輕人,他擁有一對兒像女人一樣漂亮的丹鳳眼,嘴角邊總是掛著讓人難以捉摸的淺笑,似是嘲諷,又似乎純粹只是出自自然天性。“或者我們也可以直接選擇一位成熟的領主。”艾麗薩道。

“布蘭科也許不夠成熟,但是伊蕾婭也沒好到哪裡去,她全身上下會增長的大概就只有年齡了,而且,”一個同樣擁有灰色垂耳的鷹鉤鼻男人頓了頓,“大傢伙別忘了,她的母親可是……”

“注意你的言辭,迪亞斯,”唯一一個坐在椅子上的老婦人開口打斷了鷹鉤鼻男人的話,她在之前雙方的辯論中還沒有開過口,然而一旦張嘴,每個字都很有分量。

“伊蕾婭擁有長耳紅瞳,這就意味著她是一個阿里亞斯,並且擁有繼承權,另外你之前的言語太過粗魯,我不想再聽到類似的話了。”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龐,穿著一身頗為怪異的黑服,胸前還扎著一條藍色緞帶,上面繡著意義不明的斜紋。

他這一生一直在為西格羅斯家族服務,閱人無數,不只是帝國內的,還有那些精靈和矮人鄰居,甚至海峽另一面的異邦來客他也接待過不少。

那些人來自不同的國家與城邦,有著各自的傳統與禮儀,衣著打扮也是千變萬化,但因為千年以前便已互相通商的緣故,再另類的裝扮終究也都有跡可循。他的眉頭皺起,似乎遇到了什麼難題。

金手指羅梅羅率先開口,直言道,“安東尼奧背信棄義,違背了自己親口許下的神聖誓言,他的行為毫無榮耀可言,是貴族之恥,必將永世為人所唾棄,但是……”

羅梅羅頓了頓,接著道,“這位……來自異邦的朋友,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顯然呼喚了一位異神在我等面前降下神蹟。“魯斯的確已經死了,這令人遺憾,但是不幸中的萬幸,他在臨死之前已經有了屬意的繼承人。”

“這太荒謬了!”瓦內莎臉若冰霜,“沒有人知道魯斯活著的時候究竟在想什麼,尤其是在繼承人的問題上,他還正值壯年,根本沒想到不幸會降臨到自己頭上……

“至於安東尼奧之前那番說辭,你已經證明了他是一個言而無信,卑鄙無恥的小人,他的那些花言巧語都是為了哄騙伊蕾婭,讓伊蕾婭相信他會站在自己這邊才說的,根本不能做數的。”

垂耳美婦現在也是豁出去了,完全不考慮盟友的死活。

沒辦法,昨晚的密談一旦被爆出來,安東尼奧就註定要身敗名裂了,這會兒他已經涼透了。雖然人還在大廳裡,可是大家都當這人已經死了。

而活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被死人給拖累的。

所以哪怕現在安東尼奧臉色慘白,雙目空洞,呆跪在地上,看起來可憐到了極點,瓦內莎也還是得再踩上一腳。

然而陸明卻搖頭道,“我的依據並不是安東尼奧昨晚那番話。”

“嗯?”

“人們談起魯斯,總是會讚揚他的忠誠……我想這份忠誠並不只屬於他的君主,也應當屬於他的妻子與家人。這樣的一個男人如果他還活著,想必也一定會遵守對亡妻的諾言吧。”

布蘭科的支持者們都聽傻了。

“然而他只是證明了安東尼奧言而無信,卻無法證明選舉過程中本身存在有任何不公正的地方。

“在先前的投票中,安東尼奧的的確確是選擇了布蘭科,這一點毋庸置疑,也正是基於這一基本事實我依舊傾向於維持原有結果。”

他的話讓布蘭科的支持者們大鬆了一口氣。

然而不等他們放下那顆懸著的心,很快就又有不同聲音出現了。

“恕我無法苟同,誓言就是誓言,”里奧眨著他那對兒漂亮的丹鳳眼,“尤其是以先祖和諸神之名義定下的誓約,永遠不該被違背。如果立誓者不願遵守,那帝國就用律法和刀劍來保證他會遵守。”

唯獨眼前這人,老總管一點也看不透。

對方那身黑衣的裁剪風格與所用的料子,他壓根兒聞所未聞,也無法將之納入任何一種已知的文化潮流中去。

這套裝扮毫無疑問和布拉提斯大陸現有的貴族著裝禮節頗多衝突,然而只要眼睛沒瞎的人,都沒法將之歸為蠻夷之列。

實際上那奇怪的短衣與自然下垂的褲腿,還有就這麼露在靴子外的褲腳,單拎任何一點出來都很容易就會被人恥笑,然而搭配在一起,卻產生了一種讓人意想不到的莊嚴肅穆。

而那條如長舌般斂於胸前的天藍花紋緞帶,更是起到了畫龍點睛般的作用,讓那個突然插嘴阿里亞斯家族選舉的怪人氣質更上一層樓。

“我的錯。”名叫迪亞斯的男子聳肩道歉,爽快認慫。

老婦人又看了眼另外幾人,沉聲道,“我看大家的意見都表達的差不多了,接下來就開始投票吧,咱們已經耽誤了三位大人和諸位朋友不少時間了,是時候把阿里亞斯家族的下一任家主給定下來了。”

聽到她的話先前退到一邊的那個老總管又站了出來,宣佈道。

“下面進行綠野繼承人的選舉,希望諸位都能以你們的家族為重,經過深思熟慮,謹慎行使手中的選舉權,一旦表態,將不得再反悔。”

總之他這副笑容給人一種有些欠打,可真要動起手來,打人者又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誤會了什麼的微妙感覺。

當然,他身上最為矚目的地方還是那頭紅色短髮,如火焰一般熾熱明亮,短髮下兩隻小圓耳朵若隱若現。

而這也意味著,他的身上流淌著維斯帕西安家族的血液,是偉大的開拓者,征服者,帝國第一任皇帝怒獅亞歷山德羅的後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