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怔怔地坐到椅子上,一時之間竟難以言語。

呂武在旁扶住了他,呂文則開口問道:“先生此言當真?”

李斯點點頭說道:“千真萬確,這是師尊親口所說。呂老可還記得當初交給你太公祖令的那個荊良嗎?”

呂不韋緩過神來,說道:“當然記得,那可是我這輩子的轉折點,後來他還在我們歸秦的途中救了我們,只不過自那以後,便再也沒見過他。”

呂不韋嘴裡說著,腦海中同時浮現出多年前的一幕一幕,與剛才呂文接令的場景竟然重合起來。

“秦王冠禮的時候,他來過咸陽,並且還與秦王有過一段接觸,呵呵,秦王當時一眼就認出了這位恩公。”李斯笑道,“而離開秦國之後,他就抱著令愛去了齊國。”

呂不韋一聽,心底稍稍安定了下來,但還是追問道:“那娃娃現在怎麼樣了?”

李斯答道:“當時武王救了她之後,她非常虛弱,於是武王養了她一年有餘,才讓荊良抱走。荊良到了齊國,便尋了處人家,將那孩子放到了那處人家的門口。”

“那戶人家姓孟,是當地有名的良善,但小兩口卻多年沒有子嗣,於是便收養了你的女兒,多年來一直視如己出。”

“這我就放心了。”嘴上雖然說著放心,但他心中突然燃起的那份牽掛,又怎麼熄滅得了,“那娃娃叫什麼,她住的地方又在哪裡?”

李斯笑了笑說道:“當時荊良在孩子的襁褓中放了一個錦帕,上面寫著一個‘姜’字,所以那孟家便給她取名為孟姜,他們一家現住在兗州的孟家村。”

“孟家村……”呂不韋唸叨著,“他的養父,叫做什麼?”

“他叫孟海。”李斯道,“怎麼,呂老想要去找她?”

呂不韋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毅然地點了點頭說道:“我想去看看她,哪怕只是在遠處瞧一瞧。”

李斯很理解他此時的心情,突然知道自己在世間還有一個女兒,怎麼能不惦念?

“好,我給荊良去封信,告訴他一聲。”

呂文在旁說道:“叔父,我們陪你去。”

呂不韋卻搖了搖頭:“你們得留在秦國,畢竟剛剛接了祖令,秦王還有用得著你們的地方。我走了的話,反而能放開你們的手腳。”

“況且……我也到了落葉歸根的時候了。”

話語有些悲愴,似乎在訴說著呂氏家族對齊國的無限眷戀。

“可我們還是不放心啊。”呂武道。

李斯笑了笑說道:“不妨事,秦王剛好要派使者出訪齊國,不如呂老就跟著使團一同前往,到了臨淄,也能教教使者出訪的經驗。”

呂不韋明白,在如此緊張的局勢下,穩定住後面的齊國,對於大秦的戰略是至關重要的。

於是他點點頭,欣然同意。

“那就等我的訊息,李斯告辭。”

呂不韋讓呂文和呂武將李斯送出了幾里開外,直至上了官道。

回到咸陽城,李斯直奔司馬府。

嬴政這些日子除了臨朝理政,餘下的大多數時間都呆在司馬府,一則陪著姬發調整剛被啟用神性的九鼎和天目,二來也是便於即時獲得列國的情報。

此時的文擂居,已經被司馬傑打理的井井有條,其表面上是一個文人學士聚集在一起講經論道的地方,而實際則早已成了一個獨立的情報機構。

這裡不僅蒐集著來自五湖四海的各類訊息,同時還派出了不少的人前往諸國進行長期的潛伏,他們大多都成了諸國各權貴的賓客。

“王上,東西都交給他們了,事情也交代過了,只是……”李斯稟告道,“只是呂不韋似乎想要親身前往齊國探望孟姜。”

隨即,李斯將剛才的經過說了一遍。

“落葉歸根?……”嬴政思量了一下說道:“如此看來,仲父這次要是去的話,就不會再回來了。”

“看樣子似乎是這樣,不過他沒明說。”李斯道,“但我覺得,這樣對他來說,反而是最好的歸宿。”

嬴政點了點頭:“或許是吧。一直一來,我也沒曾問過,仲父在那個小溪邊住的是否舒心。想來,一個叱吒風雲多年的政客,突然就被迫隱居起來,時間久了,定然無法安於平靜。”

“那王上的意思,是讓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