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國無賦租、無徭役、無兵役。”

“周國的土地禁止買賣,就算荒了不種,也禁止買賣,以防滋生地方大地主及豪紳。”

“老人家領了賑濟錢後,還請在一旁等候,待滿員一百人,再於巡守的帶路下,一起前往。”

郎官將重複了數萬遍的話,又對宋直重複了一遍。

土地禁止買賣這一點,看似是一種隨口的告知,但在百姓聽來,卻是另一個意思——

以往猶如慣例般的官府以高賦租逼農淪佃、逼農戶將土地賣給地方地主的現象,在周國不會發生。

這是最大的定心丸了。

宋直光是聽到“三無”時,就已經滿臉震驚了——

“無賦租,那地方官府又如何完成朝中的徵收配額?”

“無徭役兵役?那工事又如何開展?”

宋直一張口,就暴露了他是個在地方當官的。

瞧見負責載錄的郎官眯著眼看著他,宋直也意識到了自己暴露身份了,只得坦誠道:

“因昔日至交是洛州人,聽聞了些洛州的事,因此特意來看看,若是不可……”

“可,”郎官平靜一笑:

“洛州坦蕩清明,沒什麼怕被看的。”

郎官說罷,便抬手請他離開自己面前,愛幹嘛幹嘛去,他還要忙著給別的齊民載錄照身牙牌。

宋直此行只來了加他在內的三個人,因為他以為會被獨孤永業接見呢。

也好,自己看,比被獨孤永業帶著看,看到的,應該會有不同。

只不過初來乍到,小小地方,竟然也坐擁二十餘處坊街,這讓宋直第一時間錯愕的掉下下巴。

且這些坊街鋪肆林立,幾乎沒有幾間空置無人經營的鋪肆。

連肉這種昂貴的奢侈品,都尋常般幾乎每處坊街都有幾間專門賣肉的。

且買肉者可謂絡繹不絕,就像洛州很有錢。

而與此同時,往年捨不得吃雞蛋、卻饞了幾十年的獨孤永業的老孃獨孤氏,漸漸的竟也習慣了每日都大清早出來逛逛坊街。

用她兒子給她的錢,買一些看著喜歡的物什兒,回家的時候,再在肉肆,花九十錢買三顆雞蛋。

自己吃一顆,孫兒和兒媳也吃一顆。

宋直是見過獨孤永業的阿孃的。

早年獨孤永業孤苦伶仃,跟著他娘孤兒寡母的在鄴城,為佃戶種地謀生。

獨孤氏含辛茹苦的帶大獨孤永業,後來才改嫁給了二夫。

獨孤永業也因此能開始讀書習字。

結果好日子沒過幾年,二夫也病逝了,他們母子再次孤苦伶仃。

時逢宋直在私學授課,他很看好獨孤永業的聰穎,那些年也算盡力照顧他繼續求學。

後來獨孤永業向皇宮連番遞信,自稱獨孤氏,可憑恩蔭入仕,獨孤永業這才憑著恩蔭以及自己良好表現的爭取,成了地方吏卒。

幾十年下來,才從地方吏卒,一步步成為一州的太守。

而宋直還是個郡級郡守。

往年的孤獨永業因心懷感恩之心,幾乎每年都要去拜訪宋直。

直到去年,洛州失守,獨孤永業挾城投誠周國,宋直只當從來沒認識過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