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富怒瞪銅鈴,抬手就是“嘭”的一拳,錘在馬長遠臉上。

馬長遠預料到了潘富必然會動粗,沒想到真挨的時候,才知居然這麼疼。

往年,他的阿孃就是在潘富家裡當佃戶的,而自己一心埋頭苦讀,都不知阿孃是否也捱過潘富或者他的狗腿子的拳頭。

但為了顧全大局,他只能先咬牙忍了:

“這一拳,我不跟你計較。”

“你潘家盤踞了揚州三十萬畝田,一年兩茬兒收成,一茬兒能從佃戶手裡收走至少八十萬石糧。”

“如今糧價的定價權歸我司農寺統一,你囤糧賣高價的如意算盤,算是徹底打不響了。”

“我今兒有一條活路給你,那就是將囤積的糧,賣給我,免得再過幾個月,糧食無法儲存了,全黴在自己手裡。”

“五錢,就說賣不賣吧!”

潘富只顧著瞪人了,待馬長遠說完來意後許久許久,他年邁又遲鈍的腦子才反應過來。

“好傢伙!你個泥腿子如今插上翅膀,就想飛我頭上啦?五錢一升收我的糧?你以為老子跟那些泥腿子一樣是乞丐?”

“滾!!!”

潘家門口的動靜,很快就吸引了一堆人駐足圍觀。

聽聞馬長遠竟然一反常態、反客為主的反跟潘富買糧,圍觀的頓覺這場面很稀奇。

但更多的是不忿!

“馬司農!你忘了當年他是咋欺壓佃戶的啦?幹啥呢這是,居然跟這種人買糧?”

“咱可是巴不得他的糧全砸在自己手裡!發黴發臭!叫他惡人自有天收!”

以往他們平頭百姓,想務農謀生,卻被官府欺壓不得不淪為佃戶。

一眾百姓本就在眼巴巴的等著揚州的地主們,從高高在上跌落泥裡,好洩瀉心頭的惡氣。

沒想到馬長遠就跟不計前嫌似的,還非要給惡霸一條生路。

這實在有點兒讓人心頭堵得慌。

“馬司農,您收糧是上頭要求的嗎?要收多少呀?咱這茬兒秋苗不是剛收過嗎?”

“難道還不夠?非要收他們的缺德糧?”

“嘿你個泥腿子!怎麼跟乃公(你爺爺我)說話呢!什麼缺德糧?你丫才八輩子缺德才活該當佃戶的!”

此番馬長遠來談論正事不成,百姓脫離佃戶身份成為農戶後,根本就不再怕這些地主。

當即就是一言不合就吵了起來。

潘富一個人罵不過那麼多人,他又找來自家的僕人幫著罵。

僕人做慣了孫子,向來只有捱罵的份兒,叫他們罵人,他們哪有那能耐,個個都傻楞似的杵在門口,睜著眼兒手足無措。

“餵我說你們是不是沒長腦子啊?今兒朝廷難得清明!連逃戶都能免除欠債重入農籍!還均田!”

“你們是當孫子當習慣啦?有這好事還不趕緊的入個農籍去!還傻不愣登的在這缺德人家當狗?”

“你說誰是狗呢!”

場面瞬間吵的更加亂七八糟。

馬長遠無奈,只得暫且離開潘富家。

他徑直前往揚州番軍軍府,尋上一個都尉並展示官符後,道明他想向揚州的大地主們收糧,需要一隊將士維持秩序。

都尉即刻表示可以配合,便領著烏泱泱一百將士,跟隨馬長遠一道,折返潘富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