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大家都好好的。”方平覺得自己似乎是遺忘了什麼,夢裡的內容慢慢模糊起來,過去的記憶宛如退潮一般消失。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公子,做夢總是這樣。”阿正勸道。

這時,下人來通報,該吃晚飯了。

方平和阿正一起來到後堂,遙遙便見得方廉穿著便服坐在那兒,方伯也候在一邊。他總是這樣,讓他坐下一起吃飯總是不肯。

“平兒,來了,快坐下進食。”方廉用筷子指著桌上的飯菜,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溫情。

不知為何,方平的眼睛有些溼潤,分明就是很平常的事情,為什麼會感到一絲淡淡的哀傷呢?

“哎,爹。”

方平坐了下來,拿起筷子,看著正慢條斯理夾菜的方廉,還有一旁閉目養神的方伯和阿正,他心底的哀傷越來越濃。

“平兒,你怎麼不吃?”方廉用白布擦了擦嘴,長長的黑鬚擺動著。

“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方平搖了搖頭,夾起桌上的菜餚吃了幾口,卻是味同嚼蠟一般,吃不出任何滋味。

他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恍恍惚惚間有些頭暈目眩。

“公子,你怎麼了?”阿正趕緊過來將他扶住。

方平眼中的阿正出現了重影,他微微晃了晃腦袋,左手摸向自己腰間,碰到了一樣東西。

這個袋子,怎麼會系在自己腰間?

“公子,這皮囊袋哪來的,還是收揀起來吧!”

阿正說著便伸手來接皮囊袋,忽然格的一聲響,皮囊變得有兩個竹筐那麼大,恍惚間伸出了一隻毛絨絨的手臂,一巴掌將阿正給扇飛出去。

方平抬眼看去,阿正已變了模樣,成了一個穿著紅色衣衫的母夜叉,頭上插著銀質梳形首飾,駝背彎腰、老態龍鍾,正趴在地上努力撐起來。

母夜叉張開猩紅的嘴,露出滿口獠牙和猩紅的長舌,面目猙獰,似擇人而噬一般,向著他飛撲而來。

皮囊中那隻毛乎乎的大手又向外探了一寸,一把捉住了母夜叉,在其驚恐地咆哮中將它拖入了皮囊裡,隨之寂靜無聲。

“痴兒,還不醒來!”

方平腦袋裡嗡的一聲響,眼前的方廉、方伯以及屋子都化成陣陣黑煙消散了。

煙霧散盡之後,一滴清水落在他額頭上,這才恢復了清明。

電光火石間,腦袋裡閃過剛剛經歷的片段,幻境一個套著一個,根本讓人無從分辨真實和虛妄。

“還不算太糟......倘若繼續夢下去,那就真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

耳邊傳來燕赤霞的聲音,只見他手中持著一口葫蘆,又往嘴裡灌了一口。

方平皺了皺眉,發現自己被樹藤從上到下捆綁得嚴嚴實實的,正吊在巨大的槐樹樹冠之下。

“你真的是燕赤霞?”方平仍有些恍惚。

燕赤霞點了點頭,忽然一口酒噴在了他臉上。

“哈哈,這下醒了嗎?”

方平翻了個白眼,但還多虧了他,否則自己就真要迷失在無邊無際的幻境之中了。

燕赤霞拔出劍輕輕一揮,便斬斷了他身上的藤蔓。

方平重獲自由,擦乾了臉上的酒水。

放眼望去,他們正身處密林深處,頭上便是那株參天蔽日的大槐樹,此刻高高的樹冠上正閃爍著點點藍色的鬼火。

“道長,我是什麼時候被迷住的?”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燕赤霞“哼”了兩聲道:“咋們看見那截斷碑起,就已經入了幻境。那場血雨,也沒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