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羽馳促狹地看著眼前的婦人,得意洋洋地欣賞她驚恐的表情,“殺人者,人恆殺之。總要留下一條命來的,娘子若不想他死,那便只能委屈娘子代其抵罪了。”

塗遠香搖起頭來,“不,不,老爺,家主,有事好商量……您就當看在、看在我為您效力多年的份上,放過我們吧……”

塗子律打斷道:“阿孃你別求他!他怎麼可能會有好心?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這條爛命,他要拿便拿去,我不怕死!阿孃你快起來,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孩子,不必管我!”

盛羽馳幽幽地感嘆道:“倒是個有血性的孩子啊,所以,塗娘子,你是作何感想?”

“老爺,您別殺她……”塗遠香仍是跪伏在地上,低聲哀求道。

“可以啊,我可以不殺他。”盛羽馳站起身來,抽出牆上的掛劍,劍尖直指那婦人,“那你這意思,是要捨命救子咯?”

塗遠香身子勐然一抖,在那逼近的劍尖下,面色更加蒼白。她看著盛羽馳無情的臉,在那滿含玩弄意味的眼神下,被強烈的恐懼支配,她落下淚來,“不,我也不想死,您能不能饒過我們?”

盛羽馳輕蔑地笑起來,覺得這婦人真是蠢得可笑,“憑什麼?”

“你不能這麼對我們……”塗遠香哆嗦著嘴唇,顫巍巍地說。

盛羽馳只是笑,將劍身微轉,用冰冷的劍身拍了拍婦人的臉頰,“做決斷吧,你活,還是你的兒子活?只能選一個,選擇權就在你的手上。”

他抽出眼神來,眄視向癱軟如泥的塗子律,眼裡是滿滿的自負。他相信,塗遠香也會在她的孩子面前,做出保全自身的選擇。

人麼,就是天生自私的東西,那些偽君子們之所以信誓旦旦地說著“寧死不屈”,不過是因為沒有親身經歷過“你死我活”,只要將他們也逼入絕境,他相信,那些人肯定也會做出和他一樣的選擇,甚至於,比他還要冷酷無情。

除非,那是個無可救藥的絕世蠢貨。

盛羽馳一直認為,女人裡最不缺蠢貨,哪怕是他心心念念、難以忘懷的鐘懷卿,他也不認為對方是明智的,鍾懷卿也是個蠢女人,只不過,比其他蠢女人要可愛許多。

雖然他傾向於相信塗娘子會明哲保身,但塗娘子若真的犯蠢獻身,他也不會覺得奇怪,女人麼,本便是不可理喻的。

反正無論怎樣,他都不會放過這兩母子。這所謂“你死我活”的遊戲,規則由他來定,自然也可以由他來廢除,還是那句話——“只有蠢貨才會守規矩。”

盛羽馳氣定神閒地宣告:“我數三個數,你若還不做決斷,那便由我來替你決定。”

“三——”

塗遠香面上流露糾結之色。

“二——”

她看向奄奄一息的塗子律,那孩子萎靡地躺在地上,她第一次覺得對方是這樣瘦小脆弱。

“一——”盛羽馳將長劍移向塗子律,邁步向其走去,對她說:“你看到了吧?人都是自私的,你的母親,在你和她自己之間,並未選擇你呢。”

塗子律卻是吐了一口血沫,恨聲道:“你少在這裡嘰嘰歪歪,也不怕咬爛舌頭,要殺要剮,儘管來就是,至少我盡力了,下去之後見到風刃,也不怕沒個交待。”

她冷笑一聲,“呵,倒是你,盛大俠,你最好堅持著多活幾年,九泉之下,可有故人在等,幽冥地獄,萬千酷刑,有罪之人終要承受……你逃不掉。”

盛羽馳被她這詛咒激怒,揮劍就要朝她刺去。

“等等!”塗遠香厲聲制止道。

盛羽馳回頭看她,“怎麼?塗娘子改變主意了?捨不得你的寶貝兒子?”

塗娘子強忍屈辱,紅腫著眼眶,道:“她不是我的兒子,而是我的女兒……”

盛羽馳挑挑眉,打量起塗子律來,見她身材瘦小、骨骼纖細,還真有些女人相,“我說呢,你一個狗奴才,怎麼這般愚忠,原來是個女子,你心儀於我兒風刃?”

塗子律卻是有所感應,對母親喊話道:“阿孃,你別說,我求你別說,你別管我!”

塗遠香聽她此言,卻是崩潰大哭,“好孩子,是阿孃對不住你,阿孃不能看著你去死啊!”

“阿孃,你別這樣……”塗子律也是潸然淚下,“我一直以為您不喜歡我,如今有您這句話,女兒此生無憾,這就夠了……”

“是阿孃對不住你,阿孃是個自私的毒婦。”塗遠香固執地重複道,她看向盛羽馳,“是我,令她女扮男裝混入盛家,伺機尋找機會取你性命的。”

盛羽馳有些意外,迷惑地微眯起眼睛,“是你?”難道塗子律暗害他,不光是要為盛風刃報仇,其中還另有隱情?

塗遠香強作鎮定,沉聲說道:“是我支使的。當年,我機緣巧合之下被趙夫人選中,進入盛府成為花匠,隨後便發現,盛家家主盛羽馳,也便是你,是我的宿仇……

“我想要報仇,但是一人力量有限,遂將子律也弄進了盛家,令她協助我復仇。趙夫人善妒,盛府輕易不收年輕美貌的婢女,子律只能扮作男子,成為盛家的僕役,後來有心運作之下,她得以接近盛風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