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他被接走之後不久,葉家七十口人,滿門被滅,只留下一個瘋癲的老奴。他原以為,葉三小姐葉翩翩也死在那場慘桉裡,可是如今蘭惠告訴他,葉翩翩還活著,並且,快要不行。

盛餘慶道:“三小姐她沒死?”

“九年前,我武功小有成就,被葉院長收留在武院之中。我有了立身之本,便去葉家找你,那些可恨的葉家人都騙我,騙我說你沒滿月便夭折了……我心如死灰。”蘭惠垂下眼簾,回憶道。

“所幸,翩翩是個知恩圖報的,她還記得多年前我照顧過她,看在那些情分上,她偷偷告訴我關於你的事情,她說你其實還活著,不過是被那位貴客派人接走了而已……我很感激她告訴我這些,所以,葉家被仇人尋仇的那一夜,我盡力保住了她,將她帶了回來。

“可惜翩翩孤苦伶仃的,愁腸滿腹,為娘也寬慰不得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日漸消瘦。她這身子撐了快十年,實屬不易,若是能再見到你,說不定她心裡一高興,這病能好一些。”

盛餘慶有些擔憂地蹙眉,“那三小姐,如今所在何處?”

“她被我安排在後山別苑,我帶你去見她。”蘭惠一指後山的方向。

盛餘慶道:“那,你快帶路吧。”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個念舊情的。”蘭惠莞爾一笑,要來執他的手,卻被他躲過了。

“也罷,我們來日方長。”她笑了笑,轉身帶路。

盛餘慶跟著她往竹林外走,曹列城跟在兩人後頭。

幾人走到小徑上,盛餘慶忽地說:“我想起來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我得回去一併取來,帶去給三小姐。”

蘭惠怔了怔,道:“是何物?不若為娘先帶你去見翩翩,讓老曹替你回去取。”

“是很重要的東西,必須我自己去取。”盛餘慶說著,便要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蘭惠跟上去,“什麼東西,比翩翩還重要?”

盛餘慶加快腳步,“你們看到了自然就知道了,兩位自在此處等我,我去去就回。”

蘭惠和曹列城對了個眼神,她徑直掠身上前,伸手要去抓少年的肩膀。

盛餘慶扭身躲過,凌空給了她一腳,蘭惠避過這一擊,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吾兒這是何意?”

“你們眼下跟著我不放,還要把我帶去後山,見那不知道什麼人,又是何意?”盛餘慶警惕地看著他們。

“你不相信我?”蘭惠道。

“葉三小姐可是許了夫家的人,縱是親人都不在了,她難道不會去尋她的夫家嗎?不會去尋她的親戚嗎?她怎會相信你一個與葉家有樑子的人,隨你來到千里之外的羲和武院?”盛餘慶快速道,“還有,她歷來是個最剛強的性子,若不親自手刃仇人,必不會罷休,又怎會居於此地,哀怨至病?眼下我在院中的親人都不在,你就這麼巧來找我認親,要將我引走,若是出了什麼岔子,我能指望誰來護著我?”

“你竟這般想我?!”蘭惠憤怒地瞪大了眼睛,“你看看我這張臉,我是你親孃?!你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骨肉,我難道還會害你不成?你能善待所有人,與那些外人交好,為何卻對你的生母心懷偏見,滿腔懷疑?!”

“你既是我的生母,既要對我好,那便放我離開,以後再也不許來打擾我,你能做到嗎?”盛餘慶問道。

蘭惠冷了臉,“你聽話,跟為娘走,為娘會照顧好你的。”

“你這是承認,根本沒有什麼葉三小姐在等我了?”盛餘慶冷笑一聲,道。一時間,對峙著的母子二人,神情分外一致。

“你若願意隨為娘走,為娘也不必將那個小丫頭搬出來編謊。”蘭惠道,“是你這孩子心太硬了……不過為娘不怪你,龍生龍,鳳生鳳,你的父母都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你生來無情亦是常理。”

“當初我在葉家便聽過一些議論,說府上曾經有一個妾室懷了胎,後來因為難產而死,她的孩子也未滿月便夭折了,他們說,我長得有點像那個慘死的妾室……若你前面說的部分是真的,那麼葉雄很可能將這樁醜事遮掩了,又因為他討要好處不成,我這個孽種,也便成了府上奴婢和外男私通的野種,供他隨時洩憤。”盛餘慶盯著她,腦子快速轉動著。

蘭惠微微嘆息,道:“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一開始,還真以為你夭折了,直到葉翩翩告訴了我真相。你的童年不幸,是為娘護不了你,你跟為娘走,為娘日後會補償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