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聲?

他凝神細聽,在那些浮動如香的樂聲中,隱隱約約的,有一種細細的似笛似哨的聲音在遠處響起,就好似原野裡的一隻螢火蟲,在露草月華中閃著微弱光芒。

“這哨聲有什麼特別的嗎?”盛餘慶問道。

“那是十步樓專有的哨子,用來聯絡示意的,附近有十步樓的人出沒。”周小渡解釋道。

盛餘慶皺眉微蹙,“十步樓?他們出現在這裡做什麼?”

周小渡悠悠地笑了笑,“那是十步樓,是遍佈全天下的鬼影子,出現在哪裡都不稀奇的。”

“這樣嗎?那他們勢力真強大。”

“這哨子是十步樓裡比較低階的一類工具,估計只是一幫幹雜活的小嘍囉,不足為懼。”周小渡輕聲說著,“我只是告訴你罷了,你初入江湖,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她說完,略略往後一靠,手臂支在扶手上,目光散漫地在戲臺與人群裡飄著,慵懶猶如海棠春睡,“這些瑣碎的東西是無聊,但是有時用得著。”

盛餘慶看著她,說:“用哨子傳信並非特異手段,隔著這麼遠,你怎麼就斷定是十步樓的哨子呢?”

“就算我聽錯了,又如何呢?這不重要。”周小渡不以為意地睨了他一眼。

“不重要麼?”他試探著說,“周小渡,很多事情,你一直沒告訴過我,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

如果那吹哨的只是一群普通的小嘍囉,依周小渡的性子,怎麼會用那樣的眼神眺望哨音傳來的方向呢?前一刻她面上還帶著笑,後一刻,那笑意就像被澆了冷水似的,忽然熄滅。

十歲那年他被送入“蠱樓”,逃命的時候,遇見了守樓人周小渡。他至今也不知道蠱樓到底是什麼地方,他也不曾問過周小渡:那個殺人場究竟屬於哪一方勢力,他的所謂“家人”又是什麼人,送他進蠱樓是何用意,周小渡在這之中到底是個什麼身份……這些周小渡從未告訴過他。

周小渡,她來自十步樓麼?

“不是我有意瞞著你,而是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而我清楚的那一部分,對你毫無幫助,你不必知道——反正我不會害你就是了。”周小渡無奈道。

“周小渡,我們不是師生關係吧?”盛餘慶不滿道。

“嗯?”

“我在你面前,不是在聽課,不是要你將知識篩選過一遍,只留下所謂有幫助的東西灌輸給我。”少年的聲音像是被石頭壓住的泉水,不甘地湧了上來,“你可以說你不願意告訴我,但是別說不必讓我知道,就像當初你按著小孩兒的頭欺負他胳膊短一樣,我討厭你這樣俯視著我。”

周小渡不明白他怎麼好端端的突然就生了氣,坐直了身子,“你擱這給我揪什麼字眼呢?你好奇什麼你直接問唄。”

“你就不能主動告訴我嗎?”

“你不問,我怎麼知道你想知道什麼?”周小渡拔高了聲音。

盛風袖幾人扭過頭來看他們,剛剛這倆還滴滴咕咕地聊得高興,這又是哪句話沒對上,開始吵嘴了?

“不是我想知道什麼,而是你願意告訴我什麼。”盛餘慶道。

周小渡倒吸一口涼氣,瞪眼道:“我平時告訴你的還少了嗎?”

“可我不是在聽課啊,你又不是我的夫子。”他的手指繃緊地屈起,急得好像要把心肝給挖出來,好將意思給攤開來讓月光曬個明白。

“你這孩子,亂七八糟扯些什麼東西呢?我也沒給你講課啊,這不是聊天呢嘛!”周小渡費解地眯起眼睛。

盛餘慶站起身來,跺了跺地板,真地動怒了,“我不是孩子!周小渡你真討厭!”

周小渡見他氣跑了,也覺得生氣,無緣無故就被人指責了,哪裡肯罷休,抓起果盤裡的蘋果橘子就要去砸他——被盛風袖給攔住了,“夫子冷靜,消消氣,別跟他一般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