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剛倒臺,盧家又神秘地出了事,兩個家族勢力分佈極廣,牽一髮而動全身,廣陵江湖迎來一場大洗禮,一時間猶如亂麻。

不過這些和周小渡沒什麼關係,只要氣運之子還好端端地在眼皮子底下,周小渡就能安穩地睡大覺。

她這一睡就是兩天,抽空起來到廚房找飯吃的時候,聽見府上的丫鬟說:“小姐都兩天沒吃東西了,就跪在夫人牌位前,怎麼勸都不肯起來,說是要贖罪……”

掀起鍋蓋的周小渡疑惑道:“贖什麼罪?”

“小姐說,夫人留給她的銀項鍊被她拿給盧家人了,如此重要的物件被她遺失,她愧對先妣,要長跪贖罪……還勒令奴婢們不許告訴二少爺,免得二少爺操心,她說她覺得跪夠了自己就起來了,可是這不吃不喝又一直跪著,小姐身上的傷還沒好呢,這樣下去落下根兒了怎麼辦?勞煩杜娘子隨奴婢去勸一勸小姐,您是師長,您的話她總會聽的。”

周小渡將鍋蓋緩緩蓋了回去,面露思索。

銀項鍊……那一日,盧家派了個奸細,用這條銀項鍊引她出府。

當時,她好像,把那銀項鍊收進袖子裡了……

後來呢?

周小渡回憶了一番,想起來,自己那日在盧家別院的房間裡,套上紅嫁衣時,隨手將外衣丟在桌子上了,那條項鍊就在外衣裡。後來,她離開別院時,懶得去找那件外衣,便沒有管。

滿地屍體,一群護衛忙前忙後,他們還要去找尋盛風袖的下落,那種場景下,她沒閒心去管一件衣裳。

雖然當時見到銀項鍊,她特地將銀項鍊收好了,但畢竟不是她自己的東西,這一收完,就給拋之腦後了。可謂是,上心了,但沒完全上心。

周小渡有些心虛地清了清嗓,“好,我隨你去,你帶路吧。”

趙氏的牌位安放在她生前常住的廂房內,周小渡一進去,便看到少女宛如枯萎的豆芽菜似的,萎靡不振、臉色蒼白。

周小渡將她從渾渾噩噩中喚醒,“袖袖,別跪了,起來吧。”

“……”盛風袖抬起眼簾,遲鈍地望向她,聲音嘶啞,“夫子,你怎麼來了?”和麵色紅潤、神采奕奕的周小渡形成鮮明對比。

周小渡摸了摸她尖了許多的下頜,道:“我來看你。怎麼又胡鬧了?”

“不是,”盛風袖委屈地搖搖頭,“不是胡鬧……”

“我知你心裡難受,但再難受也要吃飯睡覺的呀。”周小渡道,“你這樣跪著,讓趙夫人看了,她如何安息?”

“我,我……夫子,我好沒用……家裡出事,我什麼忙都幫不上,外人想要動手腳,第一個就是想到用我來鑽空子,我還讓他們得逞了,傻乎乎地以為盧伯母是一片好心……”盛風袖潸然淚下,“阿孃留給我的項鍊被我弄丟了,還要連累你們,甚至於差點連清白也沒保住……我就是覺得自己好沒用,越想越覺得,我這樣的人,不知道活著幹什麼……”

她斷斷續續、有些語無倫次,“你就讓我跪吧,我跪上兩天,給自己長長記性,從前我做了錯事,也總是要跪的,只是從前跪得不安生,所以腦子裡便沒記事兒,這次我知錯了,我要認真地反省……”

周小渡嘆了口氣,“但是你這樣跪著,不顧及身體,要是折騰出好歹來,別人會以為你二哥虐待你呢。”

盛風袖面色一僵,淚珠呆滯地黏在臉上。

“你二哥這陣子打理家業,累得人都瘦了,你以為他是為了這盛家的金山銀山麼?你可曾見過他揮霍享樂?你覺得有我在,我會讓他缺錢花麼?他丟下這爛攤子不管,和我去別處逍遙不自在麼?”周小渡這時說的倒是真心話,“他還不是為了你,怕你這文不成武不就、腦子還不靈光的傻丫頭,沒了家業傍身,會被人欺負了去……”

盛風袖倒是從沒想過這一層,她一直以為這家業屬於二哥,卻從沒想過,原來在二哥心裡,這家業也有她的一份,甚至於二哥這般勞心勞力,其實是為了她不被欺負。她徹底震驚了。

周小渡有兩分不滿,嗔道:“小祖宗,你能不能歇歇?別讓你二哥被人說閒話?你若是真想懂事,長跪不起有什麼用?讀書、練劍、算賬……再不濟去監督工人幹活兒,都好過在這裡自憐自艾。”

小芝麻這些天忙著處理這堆破事兒,連黑眼圈都熬出來了,這要是他自己的家產也便算了,關鍵這小子只想著助人為樂,盤算著等局勢穩固下來,便讓盛風袖接手,他要離開廣陵。周小渡雖然已經習慣他幹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但心裡還是有幾分怨氣在的。

她不可能不心疼。

“二哥是為了我……嗎?”盛風袖傻愣愣地說,“為什麼呀?”他們之前關係並不好,雖然盛餘慶承諾過會照顧她,但是她也不敢奢求對方將自己當作親妹妹,一直謹小慎微,唯恐引起對方反感,被趕出府去。

“因為……盛羽馳要殺他的時候,你擋在他面前。他是這麼跟我說的。”周小渡回憶道,“所以,他不能不管你。”

盛風袖驀地大哭,“我當時以為他是個普通的下人,才跑過去攔下爹爹的嗚嗚嗚……”

周小渡:“……”原來是個誤會嗎?

她算是知道為什麼小芝麻說她喜歡盛風袖了,這要是換成別人,她早就捋袖子揍人了。

“我明兒就帶上他遠走高飛,這盛家你自己看著辦!”周小渡嚇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