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盛餘慶疑惑道,“什麼叫不能抱有希望?”

周小渡指著箭筒,說道:“還是那句話,它只不過是一支箭而已。它只是你的一樣工具,沒有能力被你倚靠,所以,你不能將擊中目標的希望寄放在它身上。”

少年皺起眉頭,如墜五里霧,“再展開一些講講。”

周小渡說自己不會教徒弟,那是真的沒說謊,瞧她這幾句話講的,沒頭沒尾的。

周小渡自己也意識到這個問題,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我問你,你在射出這一箭之前,能確保它擊中靶心嗎?”

“當然不能,”盛餘慶毫不猶豫地回答,“它能否擊中靶子我都不確定,哪能確保正中靶心?”

“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發箭?”周小渡問道。

盛餘慶道:“我不發箭我怎麼練習?我不練習我怎麼提高命中的機率?”

“所以咯,你射出的每一箭都只是在嘗試。你這是心存僥倖,將命中目標的希望寄放到外物上,是箭失也好,是風也罷,甚至是聽天由命……它們都是外物,依靠外物者,十有八九都是要失敗的,你能完全信任的只有你自己。”

周小渡解釋道:“故而我說,你不能抱有一絲一毫的希望。你要做到的是,無需去希望。

“如果你覺得這支箭可能射不中,那它多半就是會射不中,因為它根本靠不住。唯有在射出箭時,內心篤定萬分,目標才會盡在掌握。”

盛餘慶質疑道:“倘若我內心篤定萬分了,覺得這支箭肯定能射中,但是它最後還是沒中呢?畢竟,有個詞叫,事與願違。”

“那就是……這支箭還沒被你馴化,你只需要再兇狠霸道一些,將它馴化即可。”周小渡說完,頓了頓,“是馴化,不是和它打商量,求它給你個面子,你懂我意思吧?”

她對一樣死物用了“馴化”這個詞。

盛餘慶抽出一支箭失,在指間旋轉起來,試圖去理解她的話語,“那麼,若是我與人對戰,我的刀噼不中敵人的要害呢?箭是工具,刀亦是,我需要馴化我的箭失,也需要馴化我的刀,對麼?”

“不,你這都噼不中敵人了,這肯定是你自己的問題啊,不是刀的問題。”周小渡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你要做的不是馴化你的刀,而是馴化你的四肢和大腦!打不過別人,不就是你對身體的馴化不及對手?”

“馴化……”盛餘慶品了一下這個詞,覺得有股格外冷酷的味道,然而抬眼去看坐在一旁的周小渡,卻見其一派理所當然,絲毫沒覺得這個措詞很特別。

她舉著小半塊柿餅,坐得大馬金刀,閒適自然,好像鄰家發小在對他說“豆腐腦當然是放糖才能吃”一樣。

周小渡以為他是沒聽懂,沒耐心地把柿餅吃完,一邊在衣襬上擦手,一邊說:“你要是還不懂,那我也沒辦法,我這人只能自己當天才,教不來別人。”

盛餘慶吃吃笑了起來,“周小渡,你要是去給人當老師,一定會被趕出去的。”練武射箭這種東西,都能被說得這麼抽象玄奧。

“我還不稀罕教呢!”周小渡嗤之以鼻,翹起了二郎腿。

……

自打上次在酒樓險些被吃豆腐,盛餘慶便再也不願和盧仁兼那廝走近了。盛餘慶拒絕了此人的好幾次邀請,二人都是同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鬧得有些尷尬。

這件事傳到了趙氏耳朵裡。

趙氏從前是很反對盛風刃和這些紈絝來往的,常常派眼線盯著兒子在外的舉動,但若是盛餘慶這個小野種的話,那倒不妨教他學壞……何況,那個盧家三郎還是個鍾愛美貌少年的斷袖,是最為武林世家所恥的。

於是,這夜睡前,趙氏有意無意地跟盛羽馳提起,“二郎似乎和學館的同窗處得不太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