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9

第69章 69

“小心腳下！避開有裂縫的地方，硬幣那樣小的圓孔也不能放鬆警惕，下面很可能是天然管道，開始了嗎？開始了？開始咯！這裡是首都中央最大的幹道，如您所見已經完全變成了廢墟，原本週圍是商業區和精英住宅區，西邊原本是全國首屈一指的高價房産，西南是兩棟歷史悠久的銀行總部大廈和全國最大的圖書館，南面本有金融街和最受米德加市民歡迎的首都廣場，運氣好的話以前的人可以在這邊喂到野生灰鴿。東方往前，對往前，再走兩公裡就是神羅大廈，那邊的建築群比較高而且目前根基受損、有搖擺風險，已經全區拉上黃白警戒線，不建議市民們擅自入內。

“來！鏡頭略過這邊......神羅方那邊...不允許拍攝，他們也囂張不了幾時了......目前‘城中窟’人口爆滿，在災難中失去家園的流離失所的人只能暫時在此生活，施工隊每天三班倒晝夜不息清理戰場，還需一週時間才能填平地面上的溝壑，隨後會開展戰後重建家園活動。

“神羅超巨型能源公司正面臨全社會的指摘，全國各地多處爆發譴責主題遊行，朱諾港興起討伐神羅的熱烈狂潮，據可靠訊息稱路法斯·神羅社長身患絕症、性命垂危，神羅真正話事人為社長之妻也就是神羅副社長柯蒂斯·神羅女士，這位神羅小姐為人暴虐無道，完全無視被全社會廣泛關注的慘案，徇私包庇薩菲羅斯先生。

“這段不用讀了吧，大家都認識的呀，啊啊...好吧好吧，薩菲羅斯，男，籍貫未知，年齡未知，身高...體重...曾擔任神羅超巨型能源公司治安維持部以下特種兵部門的一級特種兵。

“這段刪了吧，我直接挑重點......薩菲羅斯先生是一個月之前這場災難的元兇，現場數萬人見證他心狠手辣、無惡不作,直接和間接造成十餘萬人受傷...暫未統計出遇害人數，他摧毀首都面貌，蔑視法律人權，罪大惡極、狗彘不若！現已人贓並獲被壓入神羅大牢嚴加看管。市民們對神羅公司的這一做法強烈不滿，數百萬人強烈建議對薩菲羅斯先生施以極刑死刑，以確保人生財産安全！

“神羅公司正面臨巨大的財政危機和民心凋敞......不！啊！攝像老師，收聲裝置要掉了！不能踩那裡！啊啊啊啊啊啊啊！

“......總之，這裡是第一新聞頻道的現場直播，後續情況請跟隨本臺持續關注。”

畫面白屏，過了一會兒音訊不同步地傳出一段影片，影片裡神羅小姐懷裡抱著薩菲羅斯先生，她滿臉是血跪坐在剛被集火攻擊的巨坑裡，坑面的高溫燙得她膝蓋和小腿呈現不自然的豬肝色，她抱住彷彿睡著般不能動彈的銀發反派，畫質太糊看不清她當時的神情，等了一會兒，神羅計程車兵和特種兵圍住了他們，兩個白頭發的青年走到被團團圍住的大圈裡，一人抬手一人馱腳，把薩菲羅斯搬上擔架，由飛機護送駛入神羅大廈，這是一月前的影片，從此無論是柯蒂斯還是薩菲羅斯二人，都再也沒有出現在大眾視野裡過。

愛麗絲坐在第七天堂酒吧的吧臺上收看電視節目，這臺破電視居然還連著網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她擔心地咬著吸管：“柯蒂斯不會有事吧。”酒吧已經歇業了，暫時住滿了難民，老闆娘白天賑災晚上嘔心瀝血打掃髒亂的吧臺，十隻手都忙不過來。

柯蒂斯當然有事，科裡文納逮捕的星痕獸細胞分析成功，她忙乎在實驗室搗鼓了這整整一個月，然後驚奇地發現！思路不通，無解，從猛獸的身上找解藥是不可行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咧著嘴悲傷地嘲笑自己，回到辦公室批了一刻鐘奏摺，許多條“喪權辱國”的條款她均一一過目，神羅的子公司和其他大小不一的資産紛紛被搶劫變賣用來償還摧毀城市的債務。

公司職員數只有鼎盛時期的一百分之一，剩下的人不是不想走，而是在排隊遞交辭呈，因為人事部早已癱瘓無人管轄。

少數不曾動離開念頭的只有從小被神羅養大的戰爭孤兒塔克斯們還有宣誓要和神羅同進退共生死的很小一部分特種兵戰士。

都走了也好，人少一點比較輕松。

“這棟大樓，很快也要被收購了吧。”柯蒂斯看著自己腳下的瓷磚，大象灰色的微晶石地面，啞光且堅硬，但不適合穿跟太尖的鞋子，容易留下劃痕。

再看一眼掛鐘，正午12點了，該去準備食物了。

她從冰箱裡取一瓶淨水，一盒棉簽。搭乘電梯到達地下15層，沒有人給她開門她便指紋解鎖，沒有人領她落座她便隨地而坐。

眼前是薩菲羅斯的身體，安安靜靜躺在地上，他大概是監獄武警最喜歡管理的那類犯人，不用進食、不會說話更不會動歪心思越獄，但這座監獄是座死城，沒人敢進來，獄卒是沒有的，連天不怕地不怕的特種兵戰士都不能冷靜地面對一度要毀滅世界的魔頭。

薩菲羅斯已經睡了很久了，從天上掉下來後一次都沒有醒，若非柯蒂斯親自定期檢測他的心跳、血壓、呼吸、體溫等生命特徵，柯蒂斯會以為他死了，他像一具被掏幹內髒不易腐朽的木乃伊，可憐地躺在地面上，牢房裝置不像人們誤以為的那樣高科技，只是尋常的金屬門和金屬窗，十五平米的空地，沒有傢俱，有加厚了百層的單向透視玻璃，從橫截面看大概有兩米厚。

柯蒂斯每天三次過來看他一眼，透過鼻飼或靜脈輸液等方式讓他獲取營養，她開啟水瓶，用棉簽吸滿純淨水後放在他的唇上，戳點他的嘴角和下唇，唇珠把少量水送到他的嘴裡滋潤喉嚨。

偶爾翻身給他擦拭身體是個難活，以柯蒂斯一個人的力量需要磨蹭一個小時才能搞完，她目光深沉地看著薩菲羅斯，她有權力，但卻沒有搬來一張床把他抬到舒服的被窩裡躺著，畢竟是魔頭，是可怕的洪水猛獸，全世界的敵人，睡冷地板是對他的懲罰。

“哼。”隔壁間傳來一聲輕哼，柯蒂斯眼中恢複清明收回視線把頭往隔壁探，是卡達裘，他也在牢裡，和薩菲羅斯不同的是，他穿著拘束衣，被固定在牆面上，頭上插著數十根特殊材質細管。

柯蒂斯沒有主動去招惹卡達裘而是繼續用棉簽戳反派的嘴，一直沉睡吧，不要再醒了。

“頂著輿論的壓力和這麼多人的惡意，你就想對他做這種事？”隔壁傳來卡達裘的聲音，他身處囹圄，身上少了一絲頑劣更添戾氣。

“卡達裘，你煽動大眾情緒，做了很多無法挽回的事情，但好在每晚暗中吸收傑諾娃細胞的行為雖非你們本意但確實拯救了不少被星痕困擾的人，所以我會爭取在法庭上出面給你減刑，在這之前你好好等著。”

卡達裘似是聽不見柯蒂斯的這段長篇大論，被固定在拘束衣裡的他連抬抬手臂都做不到，渾身散發低能量。

大小姐想，不愧是傳承薩菲羅斯精神力的思念體，這個冥頑不寧的難教化程度是地獄級別，反觀羅茲和亞祖他們兩個就很好，一個走荊棘路一個走花路，但好說歹說都走進了柯蒂斯心裡的康莊大道。神羅小姐在這個世界上很難再有出頭之日了，人人唾罵她、攻訐她，厭她更勝厭瘟疫。

她握著棉花棒貪玩地把水滴滴在薩菲羅斯幹燥的唇紋上，就讓自己背黑鍋擔下所有罵名吧，如今宇宙部的研究已經很難有進展了，再過三百年都造不出可以去宇宙探險的飛船，等神羅大廈也被變賣後，她會隱姓埋名盡量去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她想她可以開個陸行鳥牧場，由黛西當牧場裡的當家花旦。

“想什麼呢，不可能的。”白日夢暢想到此為止，神羅虧欠這個世界的一屁股債要拿什麼去還是個問題。

啊...薩菲羅斯，她低頭看，什麼都不知道的、一心想要毀掉世界的薩菲羅斯。他睡著的樣子毫無防備，雖然睡著，頭發卻還一直在長，本就是超長發生長得再快也看不明顯，但或許是因為這頭鬘發近日總鋪在地上由柯蒂斯用鬃毛梳撫平的緣故，柯蒂斯能更敏銳察覺到薩菲羅斯頭發細微的生長，指甲也在生長，速度不慢，一週就需要修剪一次指緣線。

亞祖說他很有可能會永遠沉睡，也很有可能在某年某月突然醒來變成一個連話都不會講的呆子，如果非要在這兩個選項裡選還是當睡美人吧。

那隻黑色翅膀好像不會再有機會長出來了，從空中墜落時便已瀕臨肢解，薩菲羅斯是不是少了幾分獸性更接近人類了？撐著頭仰望他的臉，銀眉淡淡，眉弓骨在臉上落下深邃的投影，他鼻樑上的粉刺、下巴上的小痣，好久沒有如此認真看過他的臉。

戳完嘴唇後柯蒂斯返回辦公室繼續工作。她不知道動用了什麼手段買通了什麼人脈關系，讓新聞減少反複播報薩菲羅斯的惡行、細數他的罪孽，甚至暗戳戳告訴普羅大眾，惡人已死請民眾安心度日，至於人們信不信就靠他們自己消化了，反正主角團一個字都不信。

高層往下看，城市遲暮、人生慘敗，還好正午的陽光今日給力戳破雲層，給地面鍍了一層冬日的金箔暖光。

睡美人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