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哭了好久好久,帶著深切的悲傷吳楚陷入半夢半醒的狀態裡,父母叫他活下去,阿福一臉嚴肅地指出他不想死,一團紫發乘著烏黑的氣團落下,狂躁的笑著質問他敢不敢死,牧維傳和一幹同學奸笑著的臉扭曲著沾滿了他的世界,是無論怎麼掙紮都擺脫不了的幻境。

忽然間耳畔響起一聲噪音,隨著他的反抗,那聲音逐漸擴大:“喂,小狗狗,小狗狗,起床啦!”

吳楚猛然睜開眼睛,一叢羽毛正在他鼻尖上游走,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哈欠過後眼前的世界逐漸變得清明,刺目的燈光下是雜亂無章的紫色毛發,一雙明亮的杏仁眼裡滿是惡毒的意味。

如果說以往漫畫裡帶著光圈出來的是天使一般的人物,那麼他眼前這個,絕對是從地獄裡修煉出來的怪物。

渾身上下散發著滿是惡意的氛圍,在吳楚眼中,那雙栗色的眼睛蒙上血色的猩紅,如編的貝齒自動延伸出尖銳,修長的手指長出黑紫色的鱗片。整個人化身魔鬼,伺機吞噬他的血肉。

睡夢中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你敢不敢死,你敢不敢死,你敢不敢死?”

“我就讓你看看我敢不敢!”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的人怒吼一聲,在賈亭兒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張開嘴一口將那隻戴著羽毛戒指的手咬在嘴裡,一邊咬一邊問,“你看我敢不敢,你看我敢不敢!”

吃疼的賈亭兒用另一隻手去摳吳楚的嘴,拍打著他的眼睛:“你瘋了,快放開我!”

可是癲狂中的吳楚哪裡肯聽她的話,賈亭兒越是掙紮,他咬得就越狠,將父母的死還有對自己懦弱的憤怒一齊發洩出來。

“混蛋,快放開,快放開!”賈亭兒屈肘猛擊在吳楚喉口上,藉此逼迫對方鬆口。

奈何失去理智的吳楚滿腦子只剩下一件事,要證明自己,不能叫別人瞧不起。

既然他們認為他不敢死,那麼他就死給這些人看看。

手上劇烈的疼痛準見轉化成麻痺的鈍痛,勉強在晶腦中發出求救指令後,再也支撐不住的賈亭兒眼前一黑,一頭歪倒在吳楚胸口。

負責安保的葡撻趕來的時候,吳楚正從砸爛的插座裡取出超導銅,如此強悍的電流將擊穿皮肉,刺傷中樞神經,引起不可逆轉的傷害。

葡撻看著在他懷裡昏睡的紫發少女,心中焦慮萬分:“吳楚,你可不要做傻事。”

可吳楚那張原本失去悲喜的臉上盡是憤懣,噴出混合著鮮血的唾液:“你們都看不起我,誰讓你們都看不起我。”

“沒有人看不起你。”葡撻盡力穩住對方的情緒,“是你想多了。”

吳楚嘴角勾起一個荒唐的笑,用幾近癲狂的語氣問:“那,你信我會死嗎?”

饒是久經沙場的葡撻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說不信,他就立刻證明給你看,你說信,無異於將小姐的性命推進火坑裡。

對面的猶豫正給了吳楚發瘋的理由:“看吧,說不出來了吧,你不相信我會死。這一次,我就死給你們看!”說話間,他的手指朝著銅絲的方向探去。

“我信我信我信。”葡撻連聲說,急得直跳腳。

可是另一頭打定主意去死的吳楚根本不受影響,好像是被魘住一般,立志要死掉。

“小姐。”千鈞一發之際,葡撻猛撲過去,卻終究晚了半秒鐘,他眼睜睜看著那隻手伸進了混亂的導線之中。

就在那一撲一探之間,誰也沒注意到病房門口那個堪堪趕到的修長身影,在他出現的那一剎那,病房裡的燈光燈光盡數熄滅。

閉上眼睛等待著劇痛跟死亡降臨的吳楚只覺得懷中一輕,紫發少女被一個黑色的身影輕輕抱起來,即便用他盡力氣仍舊看不真切。

可憑藉著感覺他依稀分辨出來者正是早些時候在床邊戳穿自己內心最真實想法的男人,他的手指緊握著導線裸露的一段:“你看,我敢死,我真的敢死了!”

阿福不發一語,抱著昏迷中的賈亭兒走到病房口,用充滿悲慼的音調說:“原來你不止懦弱還很卑劣。”

“為什麼這麼說我,你還為什麼這麼說我!”吳楚發瘋似的將電線拽出來纏在自己身上,“我還不夠勇敢嗎,我還不夠勇敢嗎,我敢死,我敢死!”

“敢自殺,卻不敢活下來為家人報仇嗎?”阿福輕聲問道,此時醫院裡的燈光逐一亮起,只剩下這間病房暗無天日。

管家阿福的背影被燈光拉得頎長,挺拔。

吳楚看著那影子,急忙把暴露在燈光下的腳縮回黑暗裡。他的眼前浮現起那怪物的形象,忍不住抱起自己,搖頭說:“你不懂,你不懂,那怪物,那怪物……人類是絕對不可能戰勝的。”他抱緊自己,像是被拋棄的流浪貓,“你笑我吧,盡情地嘲笑我吧。”

“不,”阿福溫柔地盯著懷中的睡顏,“我想說的是,其實複仇並不是一件痛快的事。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你的人生陷進這樣的事情裡。”他頓了頓,勸誡說,“去找到你願意付出生命的事,到那時候,你會真正地活過來。”

“會有那一天嗎?”吳楚望著玻璃窗上自己落魄的身影,怯怯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