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東西

“昨夜得姑娘悉心照顧,虞某枯木逢春。今晚欲於寒舍設宴,聊表謝意,不知姑娘有空否?”

江晚熒咬唇看完,回通道:“不巧,今夜要盤賬。”

一刻鐘後,又來了封信。拆開一看,卻只有個豆大的“哼”字。

她面上笑意不減,以為這事到這兒結束了,於是沒再去管。

不料兩刻鐘後,楚逍又送了封信來。這回是“哼哼”兩個大字,佔去半頁紙。

三個“哼”字過去,終於有了迴音。

虞奉明慢條斯理將那信拆開,只見信紙上畫了只老鼠。不對,應當是碩鼠,佔滿整頁紙,表情則是皺了眉的不爽,一臉生悶氣的樣子。

右下角則蜷了只比他指甲蓋還小的蛇,那蛇將臉躲在身子裡作瑟瑟發抖狀,窩在老鼠腳邊像在磕頭,上頭豎著細細的字“給虞大人賠罪,虞大人大人有大量”。

虞奉明粲然一笑,將畫摺好放在一邊,又去忙正事。忙一忙,看看那畫,看看那畫,再忙一忙。到了放衙,把個右臉也笑爛。

晚飯時,薛行鳳見他那怪樣,難免好奇:“奉明,是在想什麼呢?”

“他肯定是在想心裡那位姑娘呢。”虞慕歡先替他答,順手往嘴裡塞了一大塊西瓜,含糊不清說著,“大哥還不告訴我們是哪家姑娘嗎?我可以幫你打聽打聽,名聲是好還是壞,意中人是有還是沒有…”

“名聲不好?”薛行鳳怪道,“那倒與你哥很相配。”

“哈哈。”虞成宣坐在她旁邊,聽了暗暗笑一聲。

“噗——”虞慕歡口裡的西瓜還沒嚥下,便被這話逗得噴了出來,張著嘴咯咯發笑。

蘇言澈忙去扒她的嘴:“歡歡,先把東西吐出來,別嗆到了。”

薛行鳳拿帕子擦著,心道她可沒說錯,這一桌子上半個名聲好的都找不出。說虞成宣,就是受了重傷半死不活也不願放權,非要把自家兒子虞奉明,就是吊兒郎當屍位素餐,沖著老子的面子才當了官。說虞慕歡,則是瘋瘋癲癲沒個女孩樣。再說蘇言澈,一個攀炎附勢的贅婿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她自認為挑不出來毛病,可嫁了個這樣的男人,養了兩個這樣的孩子,八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哎,名聲,名聲是最不要緊的東西。

“你看你那個瘋樣子。”虞奉明被她噴了一臉,拿帕子一擦,又撿了帕上兩粒西瓜籽朝她扔去,想著心裡那人,怎麼也氣不起來,“她很好。”

“好就好,好就帶回來見見。”這麼多年好歹有動靜了,薛行鳳欣慰道,“總算是有新理由去回你奶奶了。”

虞成宣點頭:“總不能等要成親了,才頭一回見吧。”

這兩天虞奉明隱隱覺得她躲著他,總推說自己忙、要趕工。他當上回的確是嚇著她了,是該讓小姑娘緩緩,再加上姚從廉沒回來,衙門仍忙得個熱火朝天,因此這晚照常拉著人親了個嘴、說兩句體己話就要走。

“虞大人明晚來嗎?”

“怪哉怪哉怪哉。”他半隻腳都踏出去了,聽了這話又邁了回來,“今晚虞大人在,你變著法兒趕我走。我走了,倒又關心明晚來不來。”

江晚熒張著兩眼望他,瞳孔映著的燭光細碎跳動,面上有好奇、期待,還有…

他雙目一眯:“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沒有呀…只是明晚也想見到虞大人罷了。”

虞奉明呵呵一笑:“這幾個月下來,本官習得一技能,二指往你鼻下一探…”他說著,竟真的伸出二指去探她的鼻息,“若探得還有氣息,那便是在撒謊。”

江晚熒心裡一跳,往後靠去。

“哎呀,真是一片真心餵了狗…”他收回手指哼一聲,背手往外走,“不來,虞大人明晚不來。”

她伸長脖子沖人喊著:“那…那我明晚去隔壁找虞大人!”

虞奉明勾一勾唇,出了門又交待淩霜盯緊些。

淩霜得了命令自是照做,於是收了兩分力,悄摸聲進了屋。江晚熒果真被她嚇一大跳,手指一鬆,一個小小的四方木盒子滾落在她腳邊。她低頭一看,裡頭裝著兩枚玉戒,微微泛著柔光。

江晚熒將那盒子撿起,在她眼前晃一晃,軟著聲道:“淩霜,這個就不告訴虞大人了吧?生辰賀禮,自然是要驚喜些才好,是不是?”

隔天晚上,虞奉明自然是來了。但來之前去了個推不開的酒局,因此回得不算早,身上還帶了些酒氣。

他進臥房第一眼就瞥見自己床上端坐了個姑娘,但裝看不見。

等等原在床上一同坐著,見人來了,又跳下床去。

虞奉明不緊不慢喝了口水,又摸了摸跳到桌上的等等,再慢悠悠踱到床邊,伸手扯扯她身後的被子,這才裝作剛看見她的樣子,詫異道:“咦?你怎麼在這兒?楚逍沒喝酒也糊塗了,怎麼把本官送錯地方了?罷了,再備轎回去吧。楚逍…”

見他直起身,江晚熒扯住他的衣角:“虞大人總喜歡逗我。”又摸向他的束衣帶,“若是錯了,那便將錯就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