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手

馬車行至目的地,緩緩停下。

簾子一掀,虞奉明這才知道回的是崇業坊。

他招呼侍女過來,將那兩朵花放在人手上:“小心捧著,別弄壞了。”

侍女不明所以,以為自家主子今夜格外有閑情雅緻,於是聽話照做,尋了個安靜的角落待著。

“姚叔父,是有何事?”

姚從廉早在書房等了他兩刻鐘,見他面上微微泛紅,人看著也不大清醒,心裡的擔子又沉上一沉。

說來慚愧,自己撂下挑子回老家慶生,徒留他一人忙活。雖然在聖上面前打了包票說他可“獨當一面”,但總歸不放心,才在臨行前又來交代交代。

話麼也還是前日在衙門裡說的那些話,可再說上一遍,給自己的心理安慰也就更多一些。

“還有呢…這些日子下來,吳暢達也熟悉吏部公務。他是我同鄉,做事是個麻利清楚的。你若是忙不過來,只管去找,能替你分憂。”

“嗯…奉明…記下了。”

姚從廉聽出這話有三分昏沉,扭頭去看,虞奉明正支著額點頭,作派好不迷糊。

姚從廉眼皮跳了一跳,只怕回京時虞奉明已因耽誤公務被聖上降罪,又找補道定是自己看著他長大,才這麼不放心。於是狠下心來,說完最後一句話便轉身要走。

“叔父這次回徽州,可會路過焦州?”

姚從廉腳下一頓,偏頭看他:“怎麼突然提起焦州?”

這話倒也把虞奉明問倒了。他只是腦子裡無端想起蔡如靖,想著他這個副將不好好待在焦州,倒三天兩頭跑回京城,真是恨死他也,這才說了句不過腦的話。

“叔父莫怪。”虞奉明撫額,搖頭道,“剛從蔡府回來,酒喝多了腦子糊塗。”

“若是從焦州過,會在路上多花些時間,得不償失。”姚從廉邊說邊走,到了大門又聽見虞奉明在身後喊他。

“是還有什麼要說的?”

“今年過生辰,奉明不在身邊。”虞奉明沖他行禮,“便先祝叔父生辰吉樂,歲歲平安。”

姚從廉眼一熱,不願落淚失態,道了聲謝便逃也似的進了馬車。

“大人,用些醒酒湯吧,酒喝多了明兒又該頭疼了。大人早些沐浴休息的好。”

唯安見虞奉明支額坐著,眼兒盯著手中的梔子花,還時不時用手指捏一捏、碰一碰。不知要這樣坐多久,便端了醒酒湯來勸。

“大人?”見人沒回應,唯安又壯著膽子喚了一聲。

“不喝,不洗,不休息。”

連著三個“不”字,聽得唯安心裡焦麻。正想換個什麼法子去哄,聽見虞奉明喊他,便趕緊湊上前去。

虞奉明站起身,將花轉交給他:“替我捧著,拿水喂著也行,總之不能讓它枯了。”

唯安見他要走,問道“大人是要去哪呢?今晚還回不回來?”

“回來,自然要回來。”虞奉明頭也不回,“等我回來,你務必把這花原封不動交還給我。”

宴會結束,江晚熒回府後先去她爹那兒複命。江應鴻仍是說些老話來訓她,不是什麼“已經十八了”,就是什麼“婚事自己也要上點心”。

她都乖巧應下,只為早點脫身。

倪繡紜知道她今日去赴宴,又聽王嬤嬤說蔡府有位將軍在。她心裡一盤算,以為這是門十拿九穩的親事,便讓王嬤嬤喊人過來。

要說和江應鴻問的有很大區別麼?那倒沒有,不過委婉一些,又附上一顆全為她好的真心,可左右都是那些談婚論嫁的詞,翻來覆去聽得她耳朵起了薄繭。

倪繡紜止了話,瞥見她頭頂發飾間空了一塊,用手摸了摸:“晚熒,你頭發這裡本就空著麼?空落落的,看著倒奇怪。”

江晚熒伸手去碰,才知道她說的原是那兩朵梔子花的位置,眼珠子一移:“原本簪著花兒的,許是我走動得快了,這才不小心掉了…”

聽罷,倪繡紜又皺起眉頭:“女孩子要文靜一些,可不能亂跑亂跳,沒個姑娘家的樣子。”

“知道了娘,我下回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