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春

醫館正空閑著,只有一人正揹著身去開合藥櫃。外頭太陽曬得地也發白,一腳踏入醫館的清涼,草藥清苦的味道叫人緩神。

“熒熒?你怎麼來了?”許清和抬起一雙亮晶晶的眼,連忙放下手中擺弄的草藥,“是你母親發病了麼?你讓若靈來喊我一聲就好了,自己過來多累呢。”

她和許清和、溫姵芸還有陸璟初四人自幼一起長大,是青梅竹馬的情分。他這聲熒熒也是從小叫到大。

江晚熒來得著急,出了身薄汗,一縷碎發貼在她汗濕的額角。知道男女授受不親,許清和心裡壓了壓念頭,剋制住想要伸出的手,轉身取了面蒲扇替她扇著。

“不是我阿孃。”她搖搖頭,“是我。”

許清和見她面露猶豫,頓時腦門當頭一棒:“你懷孕了?!”

“不是的,清和,你給我的避子藥我都有在喝。”江晚熒苦笑,“你想哪兒去了?”

好在不是,好險不是。那藥方子是他親手配的,若是沒有幫到她,豈不是成罪人了。

“那就好,那就好…”他如獲新生,口中喃喃自語,手上蒲扇搖得“嘩嘩”響,“那是出什麼事了?熒熒,你是身體不舒服嗎?是不是生病了?”

“暫時沒有不舒服,我是想讓你替我把把脈,看看這段時間…看看我身體有沒有出什麼問題。”

許清和點點頭,招呼她坐下,又取了手帕搭在她手腕處。診脈片刻後,他將她堆上去的袖口放下:“脈象平穩有力,沒有什麼問題。”

江晚熒舒了口氣:“那就好。”

“熒熒,你是不是太累了?”許清和又拿起蒲扇,“我給你開些補氣血的藥吧,整日操勞難免會力不從心的。對了…”他湊近了些,將蒲扇放在嘴邊,囁嚅道:“那些避子藥,是不是快用完了?剛好你今日來了,我再給你抓一些帶回去。照例還是…嗯…第二日服用。”

她略懷歉意:“謝謝你,清和。不過我待會還要去錦繡閣,那藥帶在身上不方便,等下回我再找你拿,好不好?”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畢恭畢敬。

李天風端坐在龍椅上,聽群臣議政。他年紀雖輕,但自十五歲登基以來,也過去了七個年頭,如今看著已是不威自怒。

“陛下。”劉小紅拱手道,“如今雖已抓獲諸多焦州亂黨,但微臣以為,此前蕭都督遭行刺一事仍有諸多疑點。望陛下允準禦史臺盧大人陪同微臣前往焦州,再探究竟。”

李天風抿唇不語,望著盧炳璋半白的鬢角,目光緩緩掃去,躍過姚從廉,在虞奉明身上停了下來。

只見他欽定的這位吏部侍郎,眼下面色紅潤,唇角淺淺勾起,不知在笑些什麼,儼然一副懷春模樣。就視線的落腳看來,可能是覺得今日這地板擦得鋥亮,看著喜人。

他有些頭疼,屈指揉了揉眉心,又看回劉小紅:“前往焦州一事,愛卿定奪便好,只需和高君嘩交接好刑部事宜。不過朕念及盧炳璋年長,舟車勞頓的怕累著他的身子。你先去焦州探探路,過陣子朕再派他去焦州協助你查案。”

“臣遵旨。”

朝堂外廊,群臣照例等著吃飯。今日的話題,還是圍繞著劉小紅在半月前新得的小女兒身上。

“哎呀,那是真一刻都不想離。”劉小紅原揹著手,此時想起抱女兒的溫馨場面,又情不自禁伸出手來,放在空中比劃一番,“明明才這麼丁點大,腦瓜子裡什麼也不知道,看見我卻也曉得笑一笑。”

“那就是已經認得你了。”姚從廉道,“快得很,過幾日就滿月,再一眨眼就是百日、周歲,等到會走、會跑了,那就一天一個樣了。”

“姚尚書說得是,一轉眼我那兩個兒子也都這麼大了。”劉小紅點點頭,一個十八、一個十五,一晃眼就這麼大了。他心裡算了算日子,又說:“也不知道從焦州回來能不能趕上百日宴。”

坐在虞奉明身旁的陳子陽嚥了口茶:“劉大人還沒給女兒起名字麼?”

虞奉明本望著地上那方毯子發呆,眼下因陳子陽擱下茶盞後“叮”的一聲回過神來,也跟著他往劉小紅那頭看去。不看還好,一看劉小紅那隆起的肚皮,又讓他想起江晚熒說的什麼“年肉、鐵鍋”肚皮論。

那時候劉小紅又背過手去,正說著:“名字還在想呢,在家裡就先‘小小、小小’地叫著。陳大人倒提醒我了,離京之前,小女的名字還是得盡快定下來。”抬頭看見虞奉明抖著身子面色漲紅,正將下嘴唇死死咬著不放,驚呼道:“虞侍郎這是怎麼了?”

陳子陽聽了這話也去看他:“你怎麼了?”

虞奉明餘光撇見劉小紅向自己走來,抖得愈發厲害,將手一抬,拼命壓下笑意,從牙縫中憋出斷斷續續的聲響:“別過來!本官只是…突發腹痛…不打緊的…”

“奉明?”姚從廉擔憂不已,彎下腰問他:“你是吃壞東西了?”

虞奉明點點頭。

姚從廉費解,可這還沒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