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著雨怔住了。曆來發動戰爭的理由,都是要統一。可是,統一的代價,便是生靈塗炭。老百姓希望過安定的生活,為何就這麼難?

“你還有什麼說的?”蕭胤望著她,冷聲問道。

花著雨有很多話要說,隻是,忽然之間,卻無語凝噎了。所有的話,都已經說不出口了,因為說出來,蕭胤也不會聽的。

“既然無話,那就來迎戰吧!”蕭胤冷冷眯眼道,“你膽敢出城迎戰,膽量倒是不小,就憑這一點,朕便很欽佩你。隻是,你既然來了,恐怕要回去就難了。”

蕭胤忽然揮手,重兵湧了上來,將花著雨帶出來的一隊士兵團團圍困。

花著雨手中提了銀槍,猛然催馬,戰馬疾奔,如同閃電一般插到圍上來的北軍之中,一杆普通的銀槍,在她手中舞了起來,好似轉瞬之間,幻化成了寶刀利器一般,發出了龍吟虎嘯。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連刺傷兩名北軍,不消片刻,便帶領著唐玉和南宮絕殺出了一條血路,朝著城門衝了過去。身後尾隨的兵將也不愧是精兵,緊緊追隨著花著雨,這一隊鐵騎如同颶風般捲了過去,竟然從重重圍困的北軍中衝了出去。

就在此時,有琴音從北軍中乍然響起。

長長的前奏,是滄桑的、凜然的、悲苦的。隨後,琴音再一轉,乍然激越,好似金戈鐵馬入夢來。

這曲子,是花著雨再熟悉不過的《殺破狼》,是花著雨為她麾下的孤兒軍殺破狼所譜的曲子,其間暗含著隻有她才瞭解的孤兒軍曾經經曆過的磨難和悲苦。

這支曲子,除了她,便隻有丹泓會彈。難道丹泓從南朝皇宮來到了北軍中?

花著雨心中一凜,驀然勒住了戰馬,撥馬回首,凝眸望去。

隻見蕭胤身畔密密麻麻的北軍乍然分開一條道,一輛華麗的車輦從北軍中緩緩地駛了過來。那車輦前麵,垂落著層層疊疊大紅色輕紗。在暮色深濃中,那紅色,是那樣的豔麗淒美,就好似丹泓以往上戰場穿的紅色霓裳一樣。而那琴音,便是從車輦中傳出來的。

花著雨的手顫了顫,清麗的眸微眯,目光犀利地凝視著紅紗,果然看到紅紗後麵有一道雲鬟高髻的婀娜倩影。真的是丹泓嗎?此生,她覺得最對不住的人,除了錦色,便是丹泓。丹泓為了她,做了那麼多。如若是丹泓,她今日是務必要將她救回來的。

緊隨著花著雨身後的唐玉和南宮絕看到花著雨忽然勒馬,也慌忙勒住了馬。相爺吩咐,要他們兩個務必將眼前之人順利帶回肅州城,絕不能讓此人跟著北軍走了。方才,他們極是驚詫於此人竟率領兵馬朝著回城方向而來,根本不用他們兩個出手。可是,眼下,他又突然勒馬,倒是令兩人萬分警惕。

“快些回去,遲了就回不去了!”唐玉冷冷說道,這城門是萬不能長時間開著的。

南宮絕同樣勒馬隨著花著雨撥轉了馬頭,手中銀槍指在花著雨胸前,“你不要妄想了,我們是絕對不會放你回北朝的。若是再回去一步,本校尉便不客氣了。”

花著雨卻對唐玉和南宮絕的話置若罔聞,秋水雙眸越過眼前攢動的人馬,直直凝視著那車輦。

《殺破狼》的曲調在戰場上錚錚流淌,花著雨凝神聽著,忽然覺得不太對勁了。這似乎不是丹泓的琴音,很顯然,此人琴技也很高,彈奏很是大氣滄桑。隻是,曲調的韻味卻有些差了。孤兒軍殺破狼的磨難和淒苦,隻有作為孤兒軍之中一員的她還有與他們朝夕相處的丹泓才能彈奏出來。

這個人,不會是丹泓!可是,這個人又是誰呢?除了她和丹泓,還有誰會彈奏此曲呢?

一曲終了,那紅色帳幔被一隻纖纖素手一點一點地掀開了,端坐在車內女子的臉也一點一點地露了出來,花著雨的心也一點一點地涼了下來。

車輦裡的女子很美很美,一襲煙紅色衣裙襯得她腰肢嫋嫋,婀娜多姿。她雲鬟高綰,眉不描而翠,唇不點而紅,一雙秋水瞳眸含著瀲灩的波光。

她不是丹泓,卻是花著雨萬萬想不到的一個人:溫婉。

花著雨尚且記得,當日,蕭胤從南朝離開時,被蕭胤劫掠走的溫婉是如何的淒涼憤恨。而眼下,她卻和當日判若兩人了。

她唇角掛著淡淡的微笑,清傲的目光冷冷掃過花著雨的臉,繼而望向了肅州城樓上的姬鳳離。城樓上,姬鳳離依然卓然而立,風蕩起他的白衫,如雲朵一般漫卷著。

溫婉望著姬鳳離,眸中閃過一絲淒婉,她忽然從車輦中走了下來,提著裙袂走到了蕭胤的馬前。蕭胤劍眉挑了挑,唇角勾起一抹瀲灩笑意,從馬上一彎腰,伸臂攬住了溫婉的腰肢,將溫婉抱到了馬上。

兩人一前一後,共騎一馬,那樣子竟是說不出的親密。

花著雨的心一點點地下沉。

蕭胤曾經對她說過的話,一字一句,清晰在耳畔回蕩,如同昨日才剛說過。

他說,如果這樣便能讓你不再恨我,我願意去唸奴嬌。

他說,被老虎拍了一掌,我才知當日你被倒鉤箭勾住,是多麼的疼。

他說,丫頭,如今南朝形勢風雲變幻,危險至極,我怎麼放心離開你?而這個女人,我帶走她,卻是一個不錯的籌碼,有她在大哥手中,相信那些人不會為難你。

他還說,丫頭,大哥這一生,恐怕是再也不會有太子妃了,就是侍妾,大哥也不想要。

但,現在,所有的一切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