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鳳離昏迷了五日五夜,又纏綿病榻數日,待他病情痊癒,時令已經到了二月底。

天氣變得暖和起來,夜風蕩過,處處春意盎然。樓外栽種著一棵夾竹桃,枝丫延伸到了視窗,花苞累累,層層疊疊嬌嫩豔麗,半開半閤中,馥鬱的香氣撲鼻。

他負手凝立在窗畔,花影和燈光婆娑中,整個人如青竹般挺拔。妖冶的麵具遮住了清臒的麵龐,隻露出一雙俊目,眸光犀利如刀。他從袖中掏出玉笛,放在唇邊。悠揚的笛音從窗子裡飄出去,很動聽,但卻充滿了冷峻肅殺,恍如金戈鐵馬的塞外沙場,殘酷濃烈的殺氣肆無忌憚、縱橫馳騁。

夾竹桃上半開半合的花苞被笛音中的勁氣所催,瞬間綻放,又頃刻凋零,化作一片片花瓣,如雨飛揚。

納蘭雪從外麵緩步而入,看到站在窗畔的姬鳳離,輕輕地搖了搖頭。

“離,放棄吧!或許他真的不在了。”姬鳳離從昏迷中蘇醒後,便讓他們帶人秘密在禹都搜尋元寶。因為他不相信,皇甫無雙真的會處死元寶;縱然處死,也不會那麼殘忍。所以,他堅信,元寶可能還活著,隻是有可能離開皇宮了。然而,二十多日過去了,依然毫無訊息。

姬鳳離冷冷地瞥了一眼納蘭雪,眸光冷寒徹骨,納蘭雪立刻噤聲,將手中銅手探回來的密報遞了上去。

“聶相的千金被選為皇後,明日便要入宮了,果然如你所料,他們鬥起來了,看來皇甫無雙和那個老狐狸現在真的以為你已經死了。接下來,你隻需要靜觀其變即可。”

姬鳳離唇角淡淡地勾起一絲冰冷的笑,眸中散發出幽深孤冷的光芒。

“你這出假死的戲,演得真是逼真。到現在,那個三公主還以為你真的不在人世了呢。就連婉兒也被你騙過了。”納蘭雪徐徐說道。

姬鳳離沉默不語,沉吟道:“聶遠橋不是隻有一個十歲不到的女兒嗎,這個年齡,是不該做皇後的吧。如今這個聶小姐是從哪裡來的?”

納蘭雪攤手說道:“聽說是自小寄養在親戚家的女兒,最近才接回禹都。”

姬鳳離看著密報,鳳眸忽然一眯,凝聲道:“宋綺羅從宮中悄悄去了一次聶府?”他負手站起身來,燈光點點射到臉上,容顏無瑕天成,狹長的鳳眸中彷彿蘊涵了世間所有的光華,而那光華卻是奪魂攝魄、幽深冷冽的。

“咦?元寶被處死了,可宋綺羅卻沒被處死,這件事很奇怪。而且,就算不被處死,也應該關在監牢裡,怎麼會到聶府去?她去找誰?”納蘭雪疑惑地說道。

姬鳳離臉色忽然變了,拿密信的手不斷地顫抖。有一個念頭從腦中閃過,就好似夏夜的閃電,一瞬間照亮了他的心扉,其後便是隆隆的驚雷轟過。

可能嗎?

因為在溫泉見過她平板的胸,所以他從未往這方麵想過,如此說來,他有可能是她?

他霍然從屋內站起身來,輕輕一招手,門口一陣輕響,唐玉從門外悄然走了進來。

姬鳳離淡掃一眼,冷然問道:“帶人去聶府!”

“主子,雷霆騎有異動,京中的禁衛軍也有異動,一切都沿著我們預定的方向在發展,此時去聶府做什麼?”唐玉不解地問道,納蘭雪也是一臉疑惑。

回答他的,是姬鳳離快速消失的背影,以及衣袂飄動帶起的冷風。

宏武元年二月三十,新皇納後,滿城轟動。這一日,聖上下旨,大赦天下,普天同慶。二更方過,鼓樂喧天響徹整個京師。

聶相府更是張燈結彩,位於聶府東北角的閣樓已不複往日的清靜,一群群身著豔麗服飾的丫鬟進進出出,忙得不可開交。

花著雨端坐在銅鏡前任人擺弄,最後,為她梳妝的宮女在她額間輕輕點了點,最後一抹胭脂點到了朱唇上。透過流蘇珠串望向銅鏡中的女子,隻見她一雙如同秋水般清澈的黑眸在淡妝素抹下,看上去竟是流光溢彩、魅惑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