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水聲淅瀝,持續砸在地面,又被磨砂玻璃擋在浴室內。

站在淋浴正下方,黑髮青年將脖頸垂落出些許弧度,任由水流劈頭澆下。

液珠於周身放肆遊走,最終把溫度揉入肌膚,重聚後前往黑暗的地漏。

蒸汽之下,那對燦金也仿若被水暈開,即使酸澀也不曾眨動。

直至屏息對肺部造成的痛楚幾乎將眼部不適遮掩殆盡,幻聽才逐漸清晰:

“離開這裡,去你該回去的地方……然後……”

“控制好…**,找到能夠愛你的人…活下去……”

“像那樣,幸福地活下去……”

啪!

開關被一隻纖長的手用力關掉,耳旁的嘈雜盡數消失。

五月朝宮緊閉雙眼,壓出滾進眼眶中的潮溼,默數三聲後,終是在一片冰涼裡放開了呼吸。

“——”

分明沒被觸碰到一絲一毫,可咒靈死前的掙扎卻將舊傷輕易挖開,讓他如今以這樣的姿態站在這裡。

是咒靈太強了嗎?

不。

五月朝宮心知肚明。與咒靈強度無關,儘管從沒遇到過擁有這樣能力的咒靈,可即便是特級,他也有的是辦法將之‘無害化’處理。

畢竟無論是散發負面情緒的人類,還是從其中誕生的咒靈,身上都會有**的倒影。

而這裡還是他的原生世界,凡是有**者,最終都逃不出他的手心。

所以跟咒靈沒有關係。

——是他還走不出過去。

關掉水源的浴室牆壁冷得像冬日的鐵,五月朝宮就這麼站在中間,待到呼吸平靜,這才抬手摸上左肩,轉向身後的圓鏡。

赤腳踩在水中的拍擊聲停住,視線上移。

橫貫肩胛骨與脊柱的相接處,猙獰盤虯的疤痕上重新覆蓋了幾道紅痕,在白皙面板上尤為刺眼。

那是今天被蘇格蘭抓過的位置。

知道蘇格蘭不是有意的,何況傷口早已癒合多年,五月朝宮倒沒有遷怒的念頭。

不如說想到那抹藍,他心情甚至還好了些。

蘇格蘭,他在關心自己。

在察覺到自己心情不是很好後,貓眼男人就連陰陽怪氣都少了很多,雖然不是真的不嗆他了。

可即使這份關心尖銳,那也是關心。

擦去鏡面上氤氳的霧氣,黑髮青年盯著鏡中人半晌,忽地綻開一抹笑意。

不可否認,自己最初接近蘇格蘭的目的只是為了一頓美味,一個符號,一次證明,但蘇格蘭確實給了他很多驚喜。

純淨的**,果決又聰明,數次打破他的暗示堅持本心。

惹急了也會露出可愛的表情,就連眼神都漂亮得合自己的心意。

鋒利又柔軟,如切膚軟刃,只是驚鴻一瞥,便能在心裡留下痕跡。

蘇格蘭,會是母親說的那個人嗎?

從未有過的期待在心底蔓延,憶起蘇格蘭僅提過一次的初見,五月朝宮忽然就想去追根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