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鄉舊識

顧瑜瑾一直在治療室外等著,習慣性雙臂在胸前交叉。長腿自然垂立,左腳尖鬆鬆放著右腳跟,輕輕靠著,與灰白樸素的牆壁形成一個直三角形。身姿挺拔,像山巒之巔的孤松,有著獨一份的清冷孤傲。

眉骨上濃密臥著月牙形狀的眉毛,細長的睫毛輕顫裝飾著靜謐的深黑湖面。五官立體分明,面部線條流暢,蘇芷衡不自覺看著他的側顏失了神。

那一刻,她腦海只蹦出一個詞——蕭蕭肅肅松下風

當真是賞心悅目!

想到這裡,蘇芷衡耳根微微發紅,隨即蔓延灼燒著咽喉,心裡鄙視著自己的膚淺。

不過,如果物件是他的話,倒也沒什麼好反省的,顧瑜瑾的確有這種魅力。

那湖面察覺到她的靠近,望向她,激蕩起一圈圈漣漪。

顧瑜瑾很自然向愣在原地的她走去,捧起了她的雙手,還好是溫熱的,趕緊揣進自己衣兜裡。蘇芷衡好笑的問他:

“又是做什麼?”

“外面在下雪,你肯定貪念要多走一段。放在兜裡我握著就不冷了。”顧瑜瑾得意的挑了挑眉。

蘇芷衡起了興致逗他:“我的衣服有口袋。”作勢要往外拿,卻被他溫和握著不放。

顧瑜瑾一臉認真:

“我的暖和,我的手還可以給你當前暖手寶。”

口袋裡,顧瑜瑾將她的拳一根一根用指勾開,而後覆上自己張開的手掌,找到對應的空隙,緊緊扣住。

蘇芷衡訝異看向他,他絲毫不慌,一臉理所當然。

然後,意料之外的,她的五指落了下來,十指相扣,混合著她的溫熱和清香的味道。

果然,門外,冰雪世界的氣息越來越濃厚。

雪下的很慢,在空中飄飄揚揚的。半空中,寒酥翩躚,落在直直挺立的路燈上,堆積在規整嚴肅的建築窗臺。

收拾好的街道又重新披上了雪白的衣裳,兩個人撐著傘走了一段,踏著細雪,留下一段足跡,細微的可以聽見雪與鞋底摩擦消融的聲音。

雪花從宇宙中無所顧忌觸向大地,平等的落在頹敗的樹,落寞的人,落到所有的事物上。

雪的清冷觸感與熱鬧的現代城市相應和。異國的冬日空氣裡多了一些冷漠,讓人明顯感覺到自己只是存在這個世界卻並不屬於,邊界分明,融入不進去。

在少時的記憶裡,有了空閑時間,蘇芷衡總想著去遠方、遠鄉、遠足。

如同古往今來那些愁旅哀客,去承受著不同的風霜,見識不同的人文地理。

只是這些年,蘇芷衡去過很多地方,或主動或被動。

見過山,遊過水,失了魂,尋了魄……太多,太雜,太滿。少時的孤寂英雄主義被磨平了稜角,失去了少年的意氣。

在異鄉,有寧靜,安靜,獨獨少了平靜。

而現在,這份隱形的平靜好像有了載體化為有形。手上傳來的溫度安撫著她的孤獨、不安、哀愁、靜靜地轉化為她身體的一部分。

——

兩人就這樣牽著手,緩步慢行,珍惜著每一片未及地的潔白。

街道轉角處,一道黑影急匆匆的朝著蘇芷衡撞了過來,顧瑜瑾反應快一點用力將蘇芷衡拉到自己身邊。黑影反應過來自己沖撞到了人,慌亂停下腳步轉過身向兩人道歉:

“i&039; 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