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捧麥 “一生一世。”……

又到一年農忙春生時。不止田間地頭的男人, 連屋裡頭的女人們也都一個個忙斷了腿。

沈素秋早早將龍王節要用到的艾葉、五穀、桃符等備好,灶上熱著豆沙粽,鍋裡還煨著兩只老母雞——這是這個小家最高規格的待客儀式, 原因無他, 只因女人一早收到老鄉的口信, 說城裡那位大名鼎鼎的“鐘校長”要來家裡吃飯。

屋裡兩個小的大清早便沒了蹤影,相邀著跟哥屋頭那兩個大的一起去渭河邊紮草龍。周鐵生也天不亮扛著鋤頭去地裡幹活了, 沈素秋一個人在家,將小小的屋子打掃得一塵不染。

兩人打三四年前起就搬離了窯洞, 住進了周鐵生和他那群兄弟們一起搭建的瓦房, 雖然面積不大, 可勝在清幽。周圍環山抱水, 離渭河支流不過百步, 一家人常在入暑時去河邊吃瓜洗澡, 不勝瀟灑。

“咋個還沒來唻?”

沈素秋一邊揉著面,一邊看著院子外的小路。

兩只兔子在籠舍裡打架,那是她女兒開春前養的,不知從哪兒抓來的野兔,硬不要她達燉了吃, 一說就急眼。

沈素秋又揉了會面,越揉這心裡越不安。她擱下面團,去院子外的小山頭上看了眼,見山下走著一個形隻影單的男人,除此之外, 都是和周鐵生一樣農忙的鄉民。

“夫人家,可否討杯水喝哇?”

那年輕男人一身墨色長衫,站定在一片樹蔭下, 彬彬有禮,像個舊社會裡的秀才門生。

沈素秋給他去屋裡倒了杯水,心裡惦記著校長來家裡吃飯的事,不禁多嘴問了句,“先生可在路上遇到其他人沒有?”

男人笑吟吟地看著她說:“我不是人?”

說罷將杯子放下,向前兩步,逼到女人跟前,一把拉起她的手。

“你這是在做啥子?!”

沈素秋嚇得哇哇亂叫,忙掙開那人無端地碰觸,不停用手擦著圍裙。

周鐵生恰好扛著一捆柴走進院裡來,沈素秋見狀跑到他身後,又羞又憤道:“你看看這人,好沒有章法,青天白日的調戲我一個婦女........”

她原以為周鐵生會替自己出口惡氣,卻不想他放下肩上的柴,兩手一叉,跟著那個浪蕩之徒一起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

“素秋,難道我你都認不出來了嗎?”

那人摘下圓帽,露出一頭清爽幹練的短毛,再次走上前去。

沈素秋看著他那線條略有些陰柔的五官,又聽他講話總是細聲輕嗓,一時之間更迷惑了。

“完了,看來是真傻了。”

那人拋了周鐵生一眼,笑罵道:“看看你養的好媳婦,眼睛都被你養瞎了。”

見女人還一副懵懂不知的模樣,他索性自揭謎底,坦言道:“當年在邱府,你做六,我做三,沒過幾年,這就忘了?”

“你是........”女人倒退兩步,上下反複打量著他。

“她是雪樵!”周鐵生指著那人說,“你個傻驢,連自己好姐妹都認不出來了!”

“你是雪樵?”沈素秋看看男人,又看看這個像極男人的女人,道:“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真的是雪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