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樓頭顱

“這麼說,她們是不見了?”

“這麼說倒也沒錯,不過也不對,誰也不會盯著那些來京城賣藝的女人的行蹤,許是早早就出了城沒人看見罷了。”

韓濯急問:“那就沒人報官?”

鐵匠不屑地噓了一聲:“報什麼官,誰會注意一個陌生外鄉人是死了還是走了,是一個還是一群,壓根沒人管,真是,小題大做。”

“誒不過,”這鐵匠又說:“一個多月前有個江湖人,非說她結拜妹妹丟了,到官府報案,被人打出來了。”

“為何?”韓濯問道。

“哼,她口中的姐妹,壓根就沒人見過,根本啊,就沒這個人。她在西京城這些年向來獨來獨往,哪來什麼結拜妹妹,從前也從沒聽她提過,估計這是憑空捏造出一個人,我看是她發了癔症。要我說,是她這個年紀了還不嫁人鬧得...”

韓濯不再想和這人再講話了,起身告辭,鐵匠卻盯上了她剩下的半吊錢,韓濯不動聲色把錢袋子抽走了,拎著那鐵匠強賣給她的”辟邪寶刀”唬了鐵匠一下,那人躲都不躲。

韓濯這才細看那刀,簡直盡粗製濫造之能事,刃也沒開,幾乎一塊廢鐵,她自我安慰至少還能敲個瓜,在房中木案上試了一下,木案巋然不動毫發無傷。

韓濯無語凝噎,心裡為剛才花出去的錢肉疼,未等她心疼完,那刀不堪方才重負,閃亮亮地豁了口。

亥時,煙雨樓。

韓濯在巷角與韓胤接了頭,如韓濯所料,他整日一無所獲,韓濯便簡要將今日那鐵匠的話交代了一番。

“你懷疑阿茵失蹤和這些事有關?”

韓濯搖搖頭道:“也未必,聽起來,作案的應當不是一波人。”

韓胤點頭,之前失蹤的都是沒名沒姓,在西京城無親無故的流浪歌女,就算失蹤了也鮮少有人注意,而劫走堂堂英武侯夫人的那歹人,像是生怕不把事情弄得滿城皆知一般。

“不過失蹤者皆是女子,很是蹊蹺,盡管我知道那些歹人輕易不會對阿茵下手,我...我還是擔心。”韓胤心事重重道。

說話間,二人已入樓內,大齊不設宵禁,這百草巷雖然並沒有西街繁華,卻有不少背劍提刀的江湖客匆匆經過,大半人以黑紗遮面,默契地不發一言,仿若成群的幽靈,韓濯抬眼,看向那塊有些潮濕發黴的匾,“煙雨樓”三字卻很有筋骨,似是名家手筆。

甫一進門,韓濯便被樓中佈局驚了一下,這樓窗戶全被麻布封死,裡面卻燈火通明,共有三層,並無大堂,每個房間都是大門禁閉,正對大門的,就是今日坐堂的刀匠。刀匠旁邊掛了兩個牌子,上用兩行亂七八糟的字型題道:

剖心切膽,殺人無痕。

定金四兩,童叟無欺。

韓濯嚥了口唾沫,這些刀匠到底太明目張膽了些,她隱隱擔心自己若是孤身前往,說不定就真被人剁了。

刀匠以黑布蒙了全身,看不出年齡,身材不算高大,覺察韓濯靠近,眼也不抬便道:“生瓜排到下月,薄上留號,一式兩份,到期來取。”

這聲音竟然是個女人。

韓濯沒太聽明白,覺得這樓裡不簡單,也不敢貿然應答。

韓胤明顯也不懂,皺了皺眉頭,刀匠見良久無人應,終於抬起頭來。

煙雨樓裡,露臉的可是稀客,那刀客露出的眼睛微妙地眯了起來。

韓胤不想在這和她神神秘秘地有來有往,走上前去腰牌一亮:“奉命查案,賬簿何在?”

那刀匠緩緩起身,韓濯簡直捏了一把汗,不知這刀客是否要發難。

片刻後,韓濯和韓胤被格外殷勤地領到內間。

“原來是官府老爺,哎呀失敬失敬。”

那掛在兩邊的牌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翻了面,韓濯掃了一眼,背面竟是:磨剪子,鏘菜刀,一文不取,老少鹹宜。

倒是很有生活氣息。

刀匠慫得很快,沒少拉低韓濯的預期,殷勤地給兩人倒了茶,韓胤沒接,皺眉道:“賬薄。”

那人“嘿嘿”兩聲,道:“拿不出來。”

韓胤也沒廢話,迅速起身,頃刻間,韓胤的佩刀已然架到了她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