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曰無衣

永王的功夫,是久經沙場真刀真槍拼殺出來的,一招一式雖不如韓濯本家功夫精妙,但皇家自小安排的師父自然也不是等閑之輩,宋青瑛對上,實在是毫無勝算。

宋青瑛剛剛擋下幾個侍衛襲來的刀劍,就聽永王大聲喝道:“不許插手,我要親手了結這孽種!”

宋青瑛的眼睛被放下刀時透過來的陽光刺了一下,眼前的永王仍然神態倨傲,冷聲道:“打不打?”

宋青瑛握緊了劍,回頭看時,已經瞧不清李三三他們的形影,李三三輕功不錯,但對上永王的精兵或是燭龍衛,也不知能否逃得掉。

“整個西京都是我的人,他們跑得再快又能去哪?不必做無謂掙紮,乖乖束手就擒,說不定我會留你一個全屍。”

宋青瑛心裡懸著李三三,更掛念劫法場的韓濯,即便清楚自己打不過,也只想著能拖一時是一時,他抬頭看向永王:“整個西京?你又怎知我們沒有人?”

永王露出一抹譏諷的笑:“你們的人,充其量不過是那幫愚忠愚孝,被王公輔忽悠的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只會打嘴仗的廢物!你們若是真有人能用,會留你和韓二單槍匹馬?不必和我唱空城計,不適合你。”

說著又補了一句:“我也不是不能饒你一命,你這副模樣,殺了可惜,金粉閣缺個漂亮兔兒爺,你若是乖乖降了,來日說不準多少溫柔好男兒醉倒在你紅燭帳內,可好過伺候韓家這心許旁人的莽撞武夫。”

這話說得十分輕佻,饒是宋青瑛早已知道永王已清楚自己的真實身份,也沒想到他能說出這種辱人的話,他皺了皺眉頭,聽到最後一句話時眯起了眼:“心許旁人?”

永王一愣,沒成想他對著前半段不辯,反而刨根問底韓濯是否“心許旁人”來,一時間竟覺得他這個弟弟著實有點意思:“怎麼,你竟不知曉麼?”

宋青瑛立在棺木旁,明明四面楚歌危機四伏,可卻絲毫不見慌張狼狽,拎著劍也不像來打仗的,倒像是雅集中賞花,下一秒便會賞心悅目地舞起劍來。

他面上絲毫不見惱意,似乎全拿永王的話當放屁,溫聲道:“崔司諫與駙馬讀書時節便相識,君子之交,感情深厚,我自然知曉,殿下不知從哪裡聽了些市井流言,我原以為這種腌臢話都是愚弄那些百姓消遣用的,怎麼殿下也聽了進去,在下也勸一句殿下,莫雜學旁收的,耽誤正事,不然今日怎會百密一疏,教我們有了可乘之機,我們若沒有底牌,也不敢莽撞行事,殿下何不猜一猜,除了王公輔之外,還有誰是我們的人?”

永王本想辱一辱這假女兒,畢竟論理來講,沒有哪個男人願意被說成居於人下的兔兒爺,可宋青瑛似乎頗為無所謂,永王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複又聽他說起王公輔,心裡也不免抖了抖。

宋青瑛本是詐他來拖延時間,可永王卻聽了進去,雖然他心知他們勢單力薄,大機率是虛張聲勢,可王公輔背叛是事實,有一個王公輔,難道他就能保證沒有張公輔,李公輔?一時間反而被宋青瑛說得亂了心神。

永王一直懸著的心被一番話攪得越來越亂,看著宋青瑛,越看越覺得他可恨之至。

殺了他。

到了最後,永王的心裡只有這一個暴虐的心思。

宋青瑛還未來得及再騙他一騙,永王的刀便砍了過來。

他心跳漏了一拍,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慌忙閃避,可永王的刀更快,下一刀很快劈砍而至,宋青瑛躲避不及,身上頓時劃了個口子。

他向外滾了幾番,才在丈外爬了起來,後腰正撞上楠木棺槨,並著方才的刀傷,鑽心地疼。

韓濯每次受的傷,都是這樣疼麼?宋青瑛心裡想著。

大概不是的,她受的傷更嚴重,只會痛得更厲害。

永王已走到了宋青瑛面前,沒等他徹底站起來,又一腳將他踹倒,這一下實在太狠,正中小腹,宋青瑛五髒六腑都快吐了出來,扶著棺槨喘息。

“你服是不服?”

永王的聲音傳來,似乎是在問宋青瑛,似乎又在問別人,宋青瑛嘴唇蠕動了一下,呢喃了幾句,永王沒聽清,下意識道:“什麼?”

宋青瑛又嘀咕了兩句,聲音有些抖,永王湊得近了些,試圖聽清他在說什麼。

可隨後,雪白的劍光一晃,直逼永王面門,千鈞一發之際,宋青瑛的刀竟然快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永王也不由得起了一身冷汗,他勉強閃避開來,可宋青瑛的下一劍又逼了過來,不得不引他出手格擋。

永王被武藝稀鬆的宋青瑛的這幾下急招逼得頗為狼狽,心頭大怒,當即揮刀反擊,盛怒之下,刀法更加淩厲。

方才宋青瑛只是僥幸勝了一招半勢,可永王若動了真格,即便他有拼到絕境時的奮起之力,又怎能抵擋十年戎馬的為將者?

他本就受了傷,勉力擋了幾箭,幾回合下來身上又添了些口子,永王似乎不著急一刀殺了他,反而彷彿視他為掌中玩物,非要一刀一刀淩遲致死才好,要不了幾息,宋青瑛便周身浴血。

“你服不服?”

宋青瑛接過永王幾乎施出全力的一刀,劍身再也難以為繼,寸寸崩裂,而永王的下一刀又砍了過來,他躲避不及,只勉強偏了一下頭,臉頰被微微劃出一條血痕,主要的力道全砸在了肩膀上,頓時鮮血狂湧。

見宋青瑛再無還手之力,永王居高臨下,將他拎了起來又重重摔在地上:“說話!”

“不。”

“什麼?”永王下意識問道。

宋青瑛爬了起來,他還在流血,把自己撐起來時抖了一下,可仰起頭時對上永王的眼睛閃著銳利的光。

他忽然就想起了那日與他對視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