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暗湧(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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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暗湧
西京的天氣雖然已經漸漸熱了起來,但晨光熹微之時,仍帶著露水的寒氣,天邊兩三點星子暗淡地閃著,等在午門外的官員們都睡眼惺忪,唯有相互打照面時才拱拱手迅速扯出僵化的笑來,互稱各種“大人”的聲音零零散散灑落在將盡的疏冷寒夜。
崔倍特意挑了一個遠離人群的地方發愣,這一年多來他仕途堪稱平順,卻也乏善可陳。他溫和謙遜,風評是極好的,但外人看來他性子過於寡淡古板,不愛與人交往親近,背後又沒什麼可攀的勢力不說,現下還領了一個專門挑刺的左司諫之職。故他與各種“大人”們只是點頭之交,韓濯離京將近兩載,書信雖通,卻也難再尋知己在側的暢快,不由有些苦悶。
聽聞韓濯在灌州重修岷江堰,收效頗豐,又預備上疏朝廷設立專司官制,崔倍固然格外上心些,可這些日子聖上身體抱恙,推了幾日的早朝,自己一時也沒機會提起此事,他想著想著,強行眨眨眼睛抖擻精神,準備在今日請奏。
就在此時,一陣清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劃破寂靜,眾人愕然,瞧向來人時,都紛紛吸了一口涼氣。
來人身披銀甲,武將打扮,眉目間幾分斂不住的戾氣,正是永王。
他身邊跟著一個年級不大的小武將,高聲道:“聖上身體不適,託殿下傳話,今日早朝便罷了。”
諸臣面面相覷,竊竊私語,皇帝罷朝,卻派永王傳話,這是什麼規矩?
崔倍皺了皺眉頭,饒是他不喜拉幫結派,更不愛惹朝堂是非,也品出了一絲不尋常。
諸臣雖心裡犯嘀咕,卻沒一個敢觸黴頭,誰不知道這永王是個不好相與的煞神,惹皇上都別惹他。
永王也不多話,傳完了話便轉身策馬欲走,卻忽聽得身後傳來聽著溫吞吞的嗓音。
“敢問殿下,聖上究竟身患何疾?”
一言出口,原本竊竊私語聲驟然靜了下來,眾人都住了口,去瞧那不怕死的是誰。
永王意外地挑了挑眉,回頭看去,立在下面的是一清癯的年輕文官,官服對他來說有些鬆垮了,看顏色品階並不高。
身旁的小武將低聲道:“這是左司諫崔倍崔大人。”
永王聽聞,眉頭微微舒展開,彷彿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神色有些玩味。
“你就是那位崔大人?”
崔倍皺了皺眉頭,不記得自己與高高在上的永王殿下有什麼故交,仍不卑不亢道:“在下確是姓崔,但不知是不是殿下口中的那位,‘大人’二字不敢當。”
永王竟然牽起嘴角笑了笑,竟沒針鋒相對,盯著崔倍的腰身瞧了瞧,道:“傳聞倒不假。”
崔倍心裡疑惑,但半步未退,仍道:“還請殿下向諸位言明,聖上究竟身患何疾,現下情況如何?”
永王睨著下方的崔倍,嘲弄道:“聖上有疾,自然是太醫院負責調理,大人何必操些沒用的心?”
說著策馬欲走,崔倍一瞧,那股一根筋的勁的老毛病犯了,不依不饒大聲道:“聖上口諭,向來是陳公公代傳,怎有殿下代勞的道理?何況殿下午門外策馬疾馳,如此行事,禮數究竟不周了些。”
眾臣皆驚,誰不知永王軍功卓著,皇上有時都要瞧親兒子臉色,這直腸子的小小言官膽子實在太大!
“禮數?”永王的聲音帶了些不屑。
“本王這些日子親侍父皇左右,日夜憂心,未曾離開半步,大人你屢屢為難阻礙本王,耽誤本王為父皇侍疾盡孝,到底是本王不知禮數,還是大人居心不良?”
崔倍還欲再辯,卻被身後一人扯了扯袖子,他偏頭去看,見那垂首輕輕搖頭的,正是同門舊友陳子衿。
見崔倍不再言語,永王冷哼一聲,揚鞭策馬離去。
“陳師兄,你……”
陳子衿待人潮漸漸散去,才低聲道:“師弟,這個時候人人風聲鶴唳,獨善其身,你一屆清流,既不結黨,為何偏偏要與那永王過不去?”
“我並非與永王殿下過不去,”崔倍解釋道:“只是聖上已多日未親自臨朝,我心中憂慮,想問個明白罷了。”
陳子衿搖頭嘆道:“師弟啊,你難道真的對如今朝中形勢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