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 回報恩師

傍晚的時候下了一場小雪, 不大,村道上的因為人來人往的走動很快化掉,但山坡的樹底下沒人走, 存了淺淺的一層, 像一塊被撕碎的白紗巾, 東一塊西一塊地散落著。在一片漆黑的夜晚,反射著淺淺的光暈。

宋軟就藉著這淺淺的亮光, 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學校的方向走——要幹的是悄悄摸摸的事, 她哪兒敢打馬燈?別人打馬燈是照亮, 她這個情況打馬燈是找死啊!

——至於更方便的手電筒,現在的手電筒在鄉下是個稀罕物,只有那麼相對富裕的幾家買得起, 就是大隊長家,也是馬燈手電筒換著用。

打著手電筒那個去找下放人員——哈,定位找死。

好在她已經提前正常摸清了地形, 加上學校因為村裡沒地了所以蓋在比較偏的山腳, 周邊都沒什麼人家,這一路走得平平順順。

她躡手躡腳、賊眉鼠眼地進了學校,摸到牆根邊, 趴在窗戶上探頭探腦地觀察了一會兒, 然後一陣“噗嘶噗嘶”。

範玉英自從被打倒下放後睡眠就一直比較淺,又是睡在窗邊邊, 一下子就驚醒了。

從她願意自掏腰包給宋軟墊學費的事便可以看出她是一個很有熱心、同時也關愛學生的老師,宋軟不是她資助的第一個學生,也不是最後一個,她這些年自己節衣縮食,省下來的工資, 有一大半是補給這些娃娃了。

不僅給學生們貼學費,她還經常義務給一些基礎薄弱的孩子上課,她是真的把這些學生當做自己的孩子來對待的。

可偏偏,這次舉報導致她下放的就是她的學生,還是一個受她資助過的學生

可想而知這對她的打擊有多大。

她甚至覺得哪怕被遊街、被批|鬥,也沒有當初知道是那個她一直視如親子的學生舉報她的那一刻更叫她痛苦。

從睡夢一睜開眼,她下意識地想拉燈,然後想起來,她現在已經被下放到東風大隊了。

範玉英的手慢慢地落下,抹了一把臉,有些迷惘地轉過頭,想看看窗外的月亮。

就看見一個從上到下一身黑的一團站在窗邊,對著她一陣“噗呲噗呲”地招手。

範玉英:……

毫不誇張地說,她第一眼差點沒抽過去。

哪怕她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此刻也忍不住有些錯亂地懷疑:她似乎是被下放到農村,不是被下放到地府,對吧?

還是說她命數就到這了,下面已經派人來接她了?

黑影見她不動,扯下捂臉的面巾,露出一口大白牙,嘰嘰咕咕地小聲地叫到:“老師,老師!是我啊!”

範玉英很快認出了這個聲音——也是她之前的學生宋軟,現在來東風大隊當知青,還挺有名的,她才來幾天,還是個被當地人孤立的“牛鬼蛇神”,都聽過幾次她的名字。

她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但是又沒有完全的放鬆,沉默地看著黑影好一會兒,還是輕手輕腳地從屋子裡出來。

他們是下方人員,村裡能給他們從新修的學校裡分一間屋子叫他們過渡已經是善待了,即使她是這批人中唯一的女性,也不可能單獨再給她一間單間——多少本地人還住不上單間呢,那還叫改造嗎?

而且現在氣溫已經降下來了,就憑她一個人也撿不夠過冬的柴火。

但男女混住畢竟不太方便,好在教室有前後兩個門,其他人也算照顧她,把後門帶窗的這一小塊劃給了她,邊上堆了些柴枝做劃線,平時都不往這邊走,幾乎就成了兩個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