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第 92 章

狂風在京城的街巷中橫沖直撞，發出悽厲的呼嘯，似乎在宣洩著無盡的悲傷。暴雨如注，豆大的雨點砸落在青石板路上，濺起層層水花，轉瞬便彙整合湍急的水流，向著地勢低窪處奔湧而去。電閃雷鳴交織，劃破漆黑如墨的夜空，滾滾雷聲震得人心驚膽戰，彷彿世界末日即將來臨。

楚蓮的居所被這狂風暴雨緊緊包圍，屋內燭光搖曳，昏暗的光線在風雨的肆虐下顯得愈發微弱，似乎隨時都會熄滅。楚蓮躺在那張平日裡承載著她無數美夢的雕花床榻上，正經歷著一場生死的考驗。

她的臉色慘白如紙，毫無血色，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額頭滲出，順著鬢角滑落，浸濕了繡著鴛鴦戲水圖案的被褥。淩亂的發絲緊緊貼在她憔悴的臉頰上，每一聲痛苦的呻吟都像是從靈魂深處擠出，揪扯著在場每一個人的心絃。

産婆在一旁忙得焦頭爛額，雙手因緊張和勞累而微微顫抖，卻仍在竭力保持鎮定，有條不紊地指揮著丫鬟們。“快，再去燒些熱水，動作麻利點！”“把幹淨的毛巾都拿過來，動作快點！”她的聲音帶著幾分焦急，在這緊張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兀。丫鬟們腳步匆匆，進進出出，端著熱水、拿著毛巾，神色慌張，每一個動作都帶著小心翼翼，生怕驚擾到正在生死邊緣掙紮的楚蓮。

瑞王謝無岐在房門外，像一隻被困在牢籠裡的猛獸，焦躁地來回踱步。他的靴子踏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眉頭緊鎖，眉心彷彿能夾死一隻蒼蠅，臉上寫滿了焦慮與恐

懼。每一聲楚蓮的慘叫都如同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直直地刺進他的心髒，讓他痛不欲生。他的拳頭緊握，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彷彿一條條憤怒的小蛇。他的嘴裡不停地喃喃自語：“蓮兒，你一定要撐住，一定要沒事啊……老天爺，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們母子……”聲音中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平日裡的沉穩與威嚴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此刻的他，只是一個深愛著妻子、滿心擔憂的丈夫。

蘇懷玉得知楚蓮臨盆的訊息後，心急如焚，全然不顧這惡劣到極點的天氣。她披上一件蓑衣，便匆匆從宮中趕來，一路上風雨交加，她的裙擺早已被雨水浸透，沉甸甸地貼在腿上，每邁出一步都異常艱難。發絲也被狂風吹得淩亂不堪，幾縷濕漉漉的頭發糊在臉上，但她此刻全然顧不上這些。

一到楚蓮的居所，她便一腳跨進門內，焦急地拉住一個丫鬟問道：“夫人怎麼樣了？快告訴我！”然而，丫鬟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和閃爍的眼神，讓她的心瞬間沉入了谷底。“怎麼會難産？怎麼會這樣……”她低聲呢喃，眼中滿是擔憂與驚恐，腳步踉蹌地朝著楚蓮的房間走去。

産婆和女醫們在屋內全力以赴地搶救著楚蓮。女醫們圍在床邊，神色凝重，她們的額頭滿是汗珠，眼神中透著緊張與專注。她們嘗試了各種方法，不停地為楚蓮把脈，觀察她的面色和脈象，眉頭越皺越緊。草藥的氣息彌漫在房間裡，可楚蓮的情況卻如那在狂風中搖曳的燭光，越來越危急。

鮮血不斷從楚蓮的身下湧出，殷紅的血跡在潔白的床單上迅速蔓延，那觸目驚心的紅色彷彿是命運無情的宣告，生命正在一點點從她的身體裡流逝。楚蓮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她的眼神也逐漸失去了光彩，意識開始模糊，眼前的一切變得朦朧不清。

不知過了多久，楚蓮用盡最後的力氣，微微抬起手，那動作緩慢而艱難，彷彿是在推動一座大山。她示意謝無岐靠近。謝無岐見狀，如離弦之箭般沖進屋內，幾步跨到楚蓮的床邊。他顫抖著雙手，緊緊地握住楚蓮的手，那雙手是如此的冰冷，讓他的心猛地一揪。

他的淚水奪眶而出，大顆大顆地滴落在楚蓮的手上：“蓮兒，你別說話，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絕望與無助，彷彿是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人，徒勞地呼喊著希望。

楚蓮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盡管這笑容是如此的虛弱，彷彿一陣微風就能將其吹散。她的眼神中滿是眷戀與不捨，深情地看著謝無岐，緩緩說道：“無岐，不要難過……能與你相愛一場，我已心滿意足……”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似乎在積攢著最後的力量，接著說道：“下輩子……你可要早點遇到我……”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氣息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就在這時，蘇懷玉快步走到床邊，她的眼眶泛紅，聲音帶著哭腔，急切又堅定地說：“蓮兒，你放心，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一定會像對待親生兒子一樣對待他，護他周全，教他成才！”楚蓮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欣慰，用盡最後的力氣，微微轉頭看向蘇懷玉，輕輕點了點頭，似乎在表達著她的感激與信任。

緊接著，一聲清脆的嬰兒啼哭劃破了雨夜的寂靜。這哭聲是如此的響亮，充滿了生機與活力，彷彿是在這黑暗的世界裡奏響的一曲希望之歌。楚蓮用盡最後的力氣，微微轉頭，看向襁褓中的兒子，眼中滿是溫柔與欣慰。那是她和謝無岐愛情的結晶，是她生命的延續，是她在這世間留下的最珍貴的禮物。

她的手緩緩滑落，眼神漸漸失去了焦距，臉上卻依舊帶著微笑，彷彿在憧憬著與謝無岐的下一次相遇，在那個美好的世界裡，他們能早點相逢，不再有離別，不再有痛苦。

謝無岐悲痛欲絕，他緊緊地抱著楚蓮漸漸冰冷的身體，放聲大哭。那哭聲在風雨中回蕩，充滿了無盡的哀傷，彷彿要將他心中的痛苦都宣洩出來。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淚水不停地流淌，濕透了楚蓮的衣衫。

他不敢相信，那個陪他走過無數風雨，與他相愛相知的女子，那個充滿活力、善良聰慧的蓮兒，就這樣永遠地離開了他。他的哭聲中，有對楚蓮深深的眷戀，有失去愛人的痛苦，還有對命運不公的憤怒。

蘇懷玉站在一旁，淚水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她捂住嘴，輕聲抽泣著，肩膀微微顫抖。她失去了一位情同手足的好姐妹，一位志同道合的摯友。她們一起度過的那些美好時光，此刻如走馬燈般在她腦海中不斷浮現。她想起她們一起在花園裡賞花，一起談論女子的未來，一起為女子書院的事情奔波忙碌。如今，一切都已成為過去，只剩下無盡的思念和悲痛。

書院的學生們得知楚蓮離世的噩耗，紛紛悲痛落淚。她們聚集在楚蓮的居所外，靜靜地站在風雨中，雨水打在她們的臉上，與淚水交織在一起。曉萱哭得泣不成聲：“楚先生，您怎麼就走了呢？我們還等著您繼續授課，還等著向您學習毒醫之術呢……”

她的聲音哽咽，話語中充滿了不捨和悲痛。其他學生也都淚流滿面，她們失去了一位良師，一位引路人，一位如同母親般關愛她們的人。楚蓮的教誨，她的笑容，她對知識的執著，都深深地刻在了她們的心中。

楚蓮雖然離開了，但她留下的《以毒入醫》和她的教誨，如同明亮的火種，點燃了女學生們心中的希望。她們立志繼承楚蓮的遺志，用所學的毒醫之術，救死扶傷，為世間帶來溫暖與希望。在未來的日子裡，每當她們運用楚蓮傳授的知識拯救生命時，都會想起這位偉大的女子，她的笑容、她的教誨、她對毒醫之術的執著，都將永遠激勵著她們前行。

而謝無岐，在悲痛之餘，也將全部的愛與希望，寄託在了那個剛出生的孩子身上，他知道，這是他和楚蓮生命的延續，他要帶著楚蓮的那份期望，好好地將孩子撫養長大 ，讓他成為一個像母親一樣善良、勇敢、有擔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