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梅雨11 硬。

陳嘉玉看到溫延很明顯地怔了怔,像是不可置信,但他或許對老爺子時而浮現的荒誕設想極其熟稔。

於是很快斂起神色,話題隨之告一段落。

十點半,兩人洗漱過後上了床。

被套是棉質條紋的款式,深灰色,金絲暗線鎖邊,淡淡的洗衣液味裡夾雜了幾縷沉沉的木質香調。

和溫延身上的氣息如出一轍,應該是家裡清洗過後特意新增的最後一道工序。

這個時間不早不晚,溫延靠在床頭,懷裡放著筆記本處理工作,鼻樑上架了一副眼鏡,神情專注。

陳嘉玉平躺在他左側,直勾勾望著天花板。

一時無聲,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房間猶如一座玻璃罩子,沒有排氣孔,除了幾道並不大的鍵盤聲以外,周遭安靜至極。

注意到邊上始終無聲無息,溫延看方案的雙目微轉,往陳嘉玉那兒分了點餘光。

對方將被子掖到下巴,臉頰兩側露出幾根手指,虛虛捏住被角,小臉瓷白,眼睛又大又圓。

像極了誤闖禁區後,被逮住任人宰割的兔子。

“在想什麼?”被這念頭逗得莫名輕哂,溫延停下敲鍵盤的手指,側眸問她。

陳嘉玉回過神:“在想我小時候。”

這並不是她頭回跟人一起睡。

在離開玉帶鎮之前,陳嘉玉沒有屬於自己的房間,家裡孩子多,屋子少,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是跟二姐姐住在廚房裡臨時搭的鋼絲床上。

三伏天熱得像火爐,三九天冷得像冰窖,刮風下雨的時候各個角落還不停漏水。

偶爾逢年過節,那張小床甚至要多加兩個人。

因為有這段過往,陳嘉玉原本以為今晚會很不適應。沒想到躺下後,周身被柔軟舒適包裹,大腦不由自主地放空,回憶起了很多年以前的事。

溫延見她的確沒有不自在,頓了頓,合上筆記本放在床頭櫃,按滅頂燈,只留下陳嘉玉那側的夜燈。

他順勢接話:“是什麼樣?”

光線瞬間變得昏暗,夜晚的平和沉默能夠包容一切,最容易讓人敞開心扉。

陳嘉玉感受到身旁床墊的下沉,往被子裡埋了埋,囫圇不清地總結:“不堪回首。”

溫延抬了下眉,不再多問。

但陳嘉玉的思緒卻因這三言兩語而不受控的瘋長,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去世多年的大姐。

她低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溫延精準捕捉到這點動靜:“睡不著?”

他的嗓音輕而淡,在夜色裡顯得格外舒朗,陳嘉玉不自知地欣賞了幾秒,悶悶地嗯了聲。

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這是陳嘉玉這些年來的處事準則,她從來不會任由自己成為情緒的奴隸,想了想,決定轉移注意力。

“之前說收回有關於我的那部分遺産,這個不需要我寫宣告書或什麼的嗎?”陳嘉玉主動提起,“前段時間事情太多,我也忘記了這個事。”

溫延倏地笑了一聲:“這些婚前都沒有處理好,你當時怎麼敢跟我領證?”

陳嘉玉也彎唇:“因為我覺得你應該是個好人。”

“好人。”溫延意味不明地低語重述,緩緩品了品這兩個字,“資本家哪兒來的好人。”

陳嘉玉溫溫吞吞地反問:“那你會害我嗎?”

可能有些困了,她的鼻音很重,軟綿綿地帶著勾子。

不像疑惑,聽著反而跟在撒嬌似的。

溫延的喉結上下滑動,偏頭,似笑非笑地看她:“你都這麼問了,資本家總得給你點保障。”

無論婚前協議也好,放棄遺産的宣告書也罷,領證前沒要求陳嘉玉做的,那就是實打實要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