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我和老高一起在知安坊給別人幫工,有一次我和老高的活計被人搶了,我倆不服,就找他們打了一架。”

老劉說起這些陳年往事,彷彿還在昨日一般,“他們人多,我和老高沒打過,被他們丟到了街上去。

說來倒也巧,我們兩個正好滾到了許先生的腳邊。”

“然後呢然後呢?”

季武好奇道。

“許先生把我們從地上扶了起來,問我們是不是想找個活兒幹。我們當然說是。

許先生便說,他剛好懂點手藝,可以傳授給我們,學好了總比給別人幫工要強,問我們願不願意跟他學。”

老劉手指摩挲著身前的木桌,眼中流露出些許緬懷之色,“我們尋思還能有這種好事兒?一時間都不敢答應,老高就問他學費是什麼。

許先生說,等我們學成之後,容得下他偶爾來吃頓白食便好,這條件委實不高,我們自然樂意的。”

“你是說,許先生就教你開了間早點鋪子?”

季武目光環視這個蒼蠅館子,隱約間有些許幻滅之感。

看起來那麼仙風道骨的許先生,就教這點東西?

“你年歲還小,不知道一門足以讓人過活的手藝有多珍貴。”

老劉瞪了他一眼。

這孩子出身在青山縣已足以稱得上上之選,季家鏢局有錢有人,從小在那裡長大的小傢伙,自然不懂得尋常人生存的艱難所在。

“我們和許先生非親非故,無有半分的情誼,許先生卻願意傳授給我們安身立命的本事。

這麼說吧,你就是想當個廚子,都得給師傅使喚好些年才有可能教你,期間任打任罵,簡直是又找了一個爹。

就算這樣,教你還要再留上幾手!”

老劉鄭重道:“許先生對我們有大恩啊!不要半點銀錢,只是偶爾過來吃頓飯。說是偶爾,其實一年都不見得來一回呢!”

“嗷。”

季武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你繼續說,當時怎麼樣了呢?”

“當時許先生和我們說,他懂得點掙辛苦錢的法子,還有可能會賺大錢的法子,問我們想學什麼。”

老劉緩緩道:“我膽子不大,便說只想學掙辛苦錢的法子,許先生就教我怎麼磨豆腐,做豆漿、豆腐、豆腐腦,如此足以維持生計,不必再出去找活兒幹。

老高膽子大,他想學能掙大錢的法子。許先生便教他釀酒,也就是‘仙人醉’的來歷。”

頓了頓,老劉又道:“許先生誠不欺人。後來我幹起了早餐鋪子,老高學會釀酒後開了間酒館。

早餐鋪子是個辛苦活計,但成本低,沒有店面也沒事兒,好好幹還是比給人幫工掙得多。酒館不好乾,花錢也多,但能多掙錢。

說實在話,其實我也後悔過,如果當初膽子大些,說不定可以像是老高那樣,酒館越開越紅火,甚至能開酒樓,打出名氣,那是真的掙大錢的法子!

不像是早餐鋪子,乾的再好,也照樣要不上什麼價,只能當個辛苦活,人嘛,就是貪心。”

說到此處,老劉眼中已有淚花閃耀,“後面老高掙了錢,便開起了酒樓,仙人醉也有了名氣。

只是這名氣賺錢,它也害人啊!新上任的縣令聽說了仙人醉的名氣,來嘗過幾次,私下裡還找老高,想買下秘方,老高不賣。

再後來,便是老高鋃鐺入獄,來仙居也被縣令的女婿接手,成了飛鴻樓,老高更是一命嗚呼,活生生冤死在了牢獄裡。”

“原來如此。”

季武總算理清楚了全貌,看他又眼泛淚花的模樣,不由得寬慰道:“福那個什麼,禍那個什麼來著......”

“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

季文補充。

“對對對,就是這樣!”

季武拍著胸膛道:“你只想做小本生意,不掙大錢,但也沒什麼人爭搶,反而平安。

那個老高掙了大錢,還想掙更多,被人盯上,反倒是害了身家性命。可不正是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嘛!”

老劉被季武這一本正經的樣子給逗笑了,“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