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翼和鳴雙鳳凰,欲棲金帳滿城香。

天色漸明,李昭起身披了件衣裳走到窗前,推開個縫往外瞧去,酹月正指使著人清掃院子,抬頭往上瞧,晨曦的微光穿透樹枝,刺破了朦朧的畫卷。

李昭皺著眉,剛剛半夢半醒之間她似乎看見了母親,像是小時候一樣坐在她的床頭,輕喚著她,她睜眼就見母親摸著自己的臉笑著說,‘我們家的小丫頭長大了,到了該嫁人的日子了,快些起來,今日我來給你梳發。’就像最後一面的那個午後,她坐在鏡子前,母親一下一下的替她梳著頭,然後從背後瞧著鏡子中的她,輕聲說,‘我今日就是來瞧瞧你,也是時候該走了。’說完便像一陣風消散在空中了。

慢月輕手輕腳進來瞧見李昭醒了,輕聲說,“殿下,日頭還早,今日是個體力活,您還是再歇歇的好。”

李昭搖頭,“睡不著了,你替我泡杯茶來吧。”

“誒,殿下。窗邊風寒,您穿著單衣,別在吹感冒了。要不奴婢先伺候您更衣。”

“先別折騰了,阿姐還沒醒,小心再吵醒了她。”

“那奴婢叫廚房去做丸子湯。”

李昭在桌前坐了一會兒,漸漸院中開始熱鬧了起來,李時悅這才喊了李昭兩聲伸手探出來掀開了床簾,“你幾時醒的?竟也沒叫我。”說完透過窗子看了眼,“這才卯處,怎麼就起了?”

“夜裡點的火盆熱了些,早上便覺得嗓子有些幹,起來喝茶的。”

既然醒了,李時悅便也起身,外面的人聽見動靜進來伺候梳洗,還未等兩人結束,就聽外面傳來李明憫的聲音,李時悅隔著窗子說道,“怎地這麼早就來了?”

李明憫隔著窗子看見正在梳洗的兩人,笑道,“今日醒的早了些,索性早些來長樂宮,不成想兩位姐姐醒的也早。”

還沒過一會兒,就見蘇海過了來,見李明憫也在,笑道,“陛下請太子和公主去用膳。”

今日早膳,只有四人,所用吃食也同往常一般。幾人也是尋常交談。只是李洲與李明憫今日不用忙著去辦正事,幾人撤了吃食後坐在一處喝茶。

到了午間,各宮裡的妃嬪、皇子皇女都到場了,架勢堪比家宴,擺膳在了百福殿,一長方桌上,眾人依次落座,挨著李洲的兩邊分別是李昭和李明憫,李洲笑道,“今日難得家宴,也是永寧的好日子,咱們也在宮中熱鬧一番。”

淑妃笑道,“正是呢,今日臣妾起來就聽見院子裡傳來喜鵲聲,再看著這天晴空萬裡,風和日麗的,正是老天爺也開心呢。”

李曉瀾難得主動一回,朝著李昭舉杯說道,“二姐姐今日氣色不錯,再上完妝定然冠絕京都。”

李昭笑道,“等過些日子花開了,我邀你去府中賞花。”

李晗光跑到李昭面前仰著頭問道,“我聽母妃說姐姐要出宮去,那你還會回來嗎?還能給我帶好吃的糕點嗎?”

李昭捏了捏李晗光的臉,“當然了,我會經常回來看你的。”

李洲把李晗光抱了起來,“你捨不得姐姐出宮嗎?”

“當然了,姐姐走了就沒人同我玩了,也沒人給我做好吃的糕點,也沒人陪我放風箏了。”

李洲哈哈笑道,“你姐姐離我們不遠,到時候還可以陪你放風箏的。”

劉袂見李洲抱著李晗光,給李暘清使眼色,讓他機靈些上前說幾句吉祥話,可李暘清尷尬坐在位置上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劉袂怒其不爭地看著他。

午膳後兩位舅娘何氏和崔氏就進了宮,一見李昭就說,“今日婆母本也是要來的,只是春寒料峭的,怕是再受了風寒,只派了我們兩個過來。”

李昭笑道,“這樣也好,有兩位舅娘坐鎮我也安心了。”

李昭沐浴上妝,換上衣裳,錦衣華服,上面織著花草紋樣,點綴以珠寶,行動間閃閃生輝,帶著沁人心脾的香味。

何氏笑道,“人比花嬌,這華裳珠翠也遮不住殿下的風姿!來,殿下坐這邊,臣婦給您梳頭。”何氏撫摸著李昭的頭發,“從前你母親出嫁時就是我陪著的,一轉眼就二十多年了。殿下今日只管隨著人走便是,到了新房萬萬不要緊張,有什麼都要說出來,女孩家的頭次總是有些難熬的。”

見李曉瀾到了,何氏輕拍了拍李昭的後背,退到了一旁,由著人給李昭淨面上妝。

黃昏將至,遠遠聽著鼓樂聲,直到三請之後,才開始往頭上釵禮冠,粗金絲的花枝,枝頭綴金箔、銀箔做的花朵,鑲真珠做花蕊,兩側以金絲蝴蝶做襯,蝴蝶雙眼點以真珠,中間釵鳳鳥,輔以琉璃玉石,公主出嫁該是九鈿,李洲親下詔令依皇後禮,是以頭上足足十二鈿。

李昭起身著衣,一層層衣裳上身,繡著逼真細致禽鳥羽毛的嫁衣上身,裙擺猶如一隻展翅的鳳凰。李時悅上前來為其整衿,而後親手為李昭帶上綬帶,一個個將玉佩瓔珞戴了上去。

李時悅輕聲說,“你今日出嫁更美,去吧,父親在殿前等你。”

李昭輕輕點頭,頭上花葉隨著搖動,由著李時悅為她披上月帔,由慢月扶著向前走去。

李洲早早站在太極殿前,看著李昭一步步走來,站定在自己面前,輕聲道,“父親今日比當年自己成婚時都要緊張。”

而後蘇海念過詔書,李洲握著李昭的手,緩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歲月不居,時節如流,昔日孩提,今已婷婷,念及往昔,唯餘嘆息。將來路漫漫,望吾兒前路平順,喜樂無憂。去吧,向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