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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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
李昭迷迷糊糊醒來時,已經夜深,透過營帳只能隱約瞧見人影在走動,她起身喚人,慢月忙繞過屏風進來,手上還端著一杯溫水,遞給李昭後問道,“殿下可是餓了?爐上還溫著米粥,殿下可要用些?”
李昭只感覺嗓子幹澀,連灌幾口水後才好些,問道,“現下幾時了?”
慢月低聲道,“已過亥時了,晚膳時陛下和太子都派人過來問過了,奴婢說您太累睡著了,就囑咐奴婢火上溫些米粥,等您醒來還能用些。奴婢讓望月幾個先去睡了,您有什麼吩咐就喚奴婢。”
見慢月要去點燭火,李昭攔道,“這麼晚了,就別點燈了,我也不覺得餓,你接著睡吧。”
李昭起身,慢月忙伺候著穿上衣衫,又在外面罩了一件厚披風,李昭說道,“睡了許久,想著出去透透氣,我就在營帳門口走走,周邊也都有侍衛,你就安心睡吧!”
李昭出了營帳深吸一口氣,頓時感覺舒服多了,抬頭見夜黑星亮,難得起了幾分興致,往旁邊土坡處走想著尋一處地方坐下觀星,繞到坡後竟見柳懷遠正坐在此處,一人觀星。
柳懷遠聽見腳步踩過枝杈的聲音,轉頭過來,見是李昭連忙問安,被李昭攔了下來,“夜深人靜,柳大人在此觀星,倒是好生愜意。我倒覺得咱們兩個實在有緣,每每如此都能遇上,當初大同寺後山也是如此。柳大人不介意多個人共賞吧?”
還未等柳懷遠應聲,李昭就找了一處空地坐了下來,抬頭同樣瞧著夜空。柳懷遠覺得夜深人靜時孤男寡女兩人在這裡太過逾矩,正想著告辭,就見李昭轉過頭來看著柳懷遠說,“此時此刻,柳大人就不要想什麼規矩了,還是這夜色更讓人沉醉些,若是我獨佔此景,倒是辜負了。”
李昭難得如此放鬆,倒讓柳懷遠不想打斷她這份愜意,糾結良久還是坐了下來,兩人之間一陣沉默。柳懷遠餘光去看,李昭此時將在長安中的全部規矩都放下了,雙手向後撐著,整個人仰著頭去看,月光皎潔,襯得她側臉幹淨,未施粉黛的臉上少見的柔和。
“柳大人好似總在躲著我?”李昭忽然開口驚道了柳懷遠,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就聽李昭接著說,“我曾見過柳大人同好友或阿憫的相處,似乎不想如今這般拘謹,你每次遇見我時總是想要避開,是我太過可怖,令你想要逃離?”李昭說這話的時候依舊看向夜空,語氣像是友人間閑話。
柳懷遠恭敬道,“臣與公主畢竟男女有防,又恐驚擾公主,該是臣避著公主。”
“你倒不必如此一本正經,我以為我們之間算不得密友,至少也算的上是投機之人,總能說上幾句閑話的。夜已深,你又為何不去歇息,一個人在這裡觀星?”
“此處與長安景色全然不同,臣一時看得入迷,倒忘了時辰。”
李昭也不糾結他話中的敷衍,忽然發問道,“柳懷遠,你時時刻刻守著規矩,從未累過嗎?”
許是夜色掩蓋,柳懷遠這一刻竟覺得李昭話語中帶著幾分嘆息與哀怨,讓他想要給予她些回應,柳懷遠柔聲道,“臣是凡人,自然也有累的時刻。”
“那你覺得累的時候都會做些什麼?”
“看書、練字、打譜,總有些法子能讓人放鬆下來。”
“若是這些都無法安撫呢?”
“那便什麼也不做。”
柳懷遠這話說得出乎意料,實在是孩子氣了些,讓李昭的目光移到了柳懷遠身上,即便坐著時,柳懷遠也是端正的。從小起,李昭便對太過規矩的人敬而遠之,總覺得他們過於死板無趣,可明明柳懷遠也是如此,卻又有哪裡不同於他們。
“我以為你這般的人,所有一些都瞭然於胸,才不會如此意氣用事。”
柳懷遠聞言苦笑道,“臣也只是個庸人,總有些是臣無法預料的事情。”
“哦?諸如呢?”
柳懷遠看著李昭好奇的眼神,有那麼一刻想把困擾在自己心中好久的情感說給李昭,終究還是嚥了下去,“臣不喜雨天,總覺得雨天出行不易,每到去學堂時碰上雨天總要煩躁許多,偏偏下雨與否不由得人定,起先總是強迫著自己無視,越是如此反而越學不進去,回家後還要受父親說教,到了如今,刮風下雨之事也不會再動搖臣的心緒。”
“有些事擱置下去漸漸便會淡然,有些則反之,會在心中生根發芽,慢慢便吞噬掉所有,只餘驚恐,若是此事不解,怕是會日日夜夜纏繞在我周身,不得解脫。”李昭閉著眼,皺著眉頭,像是剛剛夢中那血染般的紅還在眼前揮之不去,說話間越發狠厲。
柳懷遠輕聲道,“公主這是夢魘了?我心中之事或許沒有公主所說那麼頑固,但若是放不下,為何不去探得究竟?”
“傷人傷己。”
說完又是好一陣的安靜,兩人重新望向遠處,柳懷遠竟覺得剛剛好滿天星辰的夜色變成了一張黑沉沉的網,馬上就要壓了下來。剛剛他勸李昭追根究底,那自己呢?將他緊緊纏住的心緒又要如何擺脫?
李昭今夜像是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火,說話便有了幾分肆意,“柳懷遠,還是你在鳳翔府時的模樣更順眼些,如今的你太虛偽了,如此過活不覺得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