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

咕嚕。

旁白又餓了。

我們走在防波提上,在週日的時候,這裡遊人如織。我的眼睛目視前方,面露笑容。面前的一對情侶以為這種微笑是面對他們的,也朝我打招呼道:“早上好!”。他們都是虔誠的新教徒,是我以前住在孤兒院的朋友小羅伯特的後代。

只是我的笑容並不是給他們的,我只是想起許多年前的那個早晨,小羅伯特對我說:一個瘋子把湯姆裝在瓶子裡帶走了。

街上並沒有什麼人願意像我一樣注視其他人。他們大多行色匆匆,避免與人目光對視。這裡的夏天總是給人一種透不過氣的熱感,大概是缺一個好太陽把路面曬透。但是,如果太陽過於猛烈也不好。

閉上眼睛,陽光透過這具身體薄薄的面板,照在眼球上更是蒙上一層屬於人類血液的顏色——準確來說,是陽光和血液的顏色——它是橙紅色。

倫敦的黑人和黃種人越來越多了,比起世紀初的時候,膚色已經不太能看出財産豐富與否。我盯著路邊的一個穿亮藍色衛衣的小夥子,隱約回憶起孤兒院時代的那一場大流感。

湯姆·裡德爾差點被扔出去的那一次。

那會我和旁白都以為他要死掉了,於是就在房間裡先原諒他過去對我們做出的種種惡行,順便再向上帝祈禱一下,讓他老人家記得在裡德爾斷氣的時候關閉天國的通道。

我們停在路邊,買了一個可可、番石榴和芒果口味的甜筒冰淇淋,上面灑滿開心果碎。忽然地,旁白對我說:

如果我們現在在猶他州,或者佛羅裡達,街區裡的人都認識我們。警察也會在這個時候向我們停步,立正,敬禮。

‘你懷念過去的日子了嗎?’我用門牙啃下一大口冰淇淋,感受牙神經冰到發痛的觸感。咀嚼這份綿軟的食物時,我能感受到食道也因此變得冷冰冰的,‘我也很想念佛羅裡達,還有每週日的電影院。以前每隔一個季節,瑪莎就會帶著我們去看兒童專場。’

還有貓和老鼠......

‘你還記得那個日本的動畫片嗎?還有在水果店打工的韓國人,以及很久之前萊昂尼達斯和他的朋友們去看的愛情電影。’

說是“愛情”,實際上並不如此。愛欲只是那種電影遮遮掩掩的一種手段。在伊法魔尼放暑假的時候,我會和表親們做一些日常工作,那群男孩要麼去打工,要麼就去什麼地方消失一陣子再回來。不過他們總會弄到錢,勞動換的,偷的,搶的。

那一陣子,萊昂尼達斯就去跟格林德沃一起在歐洲做一些打手之類的活。他有時候會回來看看他的母親,和他的兄弟姐妹們說一會話。他也會勸我去追隨格林德沃,和他一樣做個‘來自美國的打手’。不過我不太想摻和這群政治立場過於明確的團隊,每每他說起這件事,我就開始抱怨我的老師留下來的作業太多,寫到我頭痛。

這時候,他就不會說格林德沃如何好了。他開始極力勸說我無論如何也要把書唸完。

走過街道,在海岸咖啡廳門外停下,一切都像夢中一樣。我靠在圍牆邊,開始回憶尤瑟夫們居住的街道:

那些與英國人不一樣的一到兩層建築、柵欄、花園和車庫,這些同樣喚醒我心底一些懷唸的情緒。很少見的,我在一個族群裡生活過如此之久的時間。

海岸咖啡廳也沒有多少變化——這讓我感到驚奇——一家如此之小的店鋪竟然能從我作為布萊克的幼年時期開到現在。灰色的牆壁顯然令我陷入更加深層次的回憶,好在它如今也不再鮮亮了。海風對這座小店帶來毋庸置疑的磨損,行人和商鋪本身的經營也為它更新增一份人類似的衰老:油汙、牆體剝落以及牆角堆積的枯枝爛草。

我走回冰淇淋店,又買了大份開心果冰淇淋。食物把大腦冰封住,一直到我回馬爾福莊園。

納西莎·馬爾福醒了,她是被一種大禍臨頭的預感驚醒的。在眼罩底下,她眨眨眼,黑暗給予她難辨時刻的不安。當她摘下眼罩去拿魔杖,卻摸到鬧鐘:

三點差十五分。

這比起平時午睡時間是要長很多了。她離開床鋪,在洗手臺前用流水沖刷自己的手掌。在冰冷的液體裡,她打了一個寒顫,這時才完全清醒過來。

下樓的時候,絲綢裙擺拂過她的小腿,這時她才覺得這棟房子有些過於陰冷了。她見到派瑞特·布萊克帶著一盒東西正在往樓上走,上面寫著“克羅克冰淇淋”。派瑞特朝她微笑點頭,納西莎難堪的別開臉。

派瑞特·布萊克問道:“要吃冰淇淋嗎?加了堅果碎的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