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醫學

有凳子被踢倒的聲音。

納西莎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盧修斯不希望她喝酒,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她最好一直保持清醒。在此之前,她必須保持清醒。派瑞特·布萊克不是一個可以被愚弄的人,一旦被她知道他們的打算,就算納西莎是她的親姐姐,也會被直接處決。

而納西莎·馬爾福卻希望自己更糊塗一點,她不想看著自己的妹妹走進陷阱,卻又不得不這麼做。

‘是派瑞特逼迫我的。’她想。

但是,她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出嫁之前,留在那棟房子裡的時候,和派瑞特相處時的場景。

派瑞特喜歡站在窗戶跟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太陽落山。她說,地平線的地方有山,那股曲線起伏,像是垂死之人的脊背。

納西莎剛想說什麼,就聽見她又說:山上面有樹,是鱗片的樣子,所以那是一顆‘松果山’。

無論是死者還是松果,也只是她們十幾年對話中的短暫的一瞬間。幼年時的派瑞特和現在似乎也沒有什麼分別,她或許長大了,但是又沒有。好像納西莎閉上眼睛,她還是那個穿著紅彤彤的裙子的,坐在沙發上看人吵架的小孩。

派瑞特·布萊克待在哪裡,哪裡就不得安寧。這位女士天然地追逐喧嘩的場景,哪怕是看見一隻貓,也想伸出手去擠壓它,讓它發出叫聲。納西莎分不清楚,派瑞特對她提出的那個要求,究竟是真心的,還是單純地在這種危急關頭犯渾,想看她的家庭也陷入混亂之中。

如果她是真心想做這件事,納西莎完全有理由傷害她,甚至殺死她;但是如果她只是一時糊塗......

太太盯著面前的酒杯,又把視線移向天花板。頭頂的吊燈模樣複古華麗,水晶懸在金絲做成的鈎子下,折射出耀眼的光。那股光亮很美,將吧臺照得一片朦朧。

我夢見了蘇珊,她長著一頭紅顏色的頭發。我們坐在火車上,軌道一直咕嚕咕嚕地往前延伸,我轉動腦袋,透過充滿灰塵的玻璃,看見自己變成一隻小雞。

“咕。”

蘇珊去了一家紡織廠,做女工。我被關在悶熱的宿舍裡每天巡視自己的領地,一圈又一圈。

後來,她遇見一個亞洲男人,叫布魯本,他們結婚了,又去了西雅圖。布魯本拿著他的錢還有蘇珊的錢以及父母的錢開了一個服裝店。

我記得與蘇珊在一起就像是生活在平靜的海灣。外面的世界天天有暴風雨,人類生活在時時會發生戰爭和破産的擔心中,大家都在談論和宣洩情緒。我和她一頭紮進平靜的洞穴裡。

蘇珊說,平靜是短暫的,是存在的。我也認為如此。

沒過多久,因為一場禽類流感,我就離開這個地方。然後又一次成為禽類。

人類總是喜歡用短暫的時刻來衍生出無限美好的回憶。對於我來說,時間只是時間,甚至時間是一種不存在的東西。我用來計量長度的並非人類的日歷,也並非鐘表。自然世界不需要這些人類科技,我們的標誌只有羽毛、樹葉、河流和太陽。

旅途漫長且毫無結束的可能,失去一個朋友,我還會在未來遇見另一個相似的。漫長的日夜輪轉將生物的獨特性徹底湮滅,我看見過無數樹木、塵土還有動物。

偶然間,我會回憶起一兩個名字,記得和他們在一起生活的片段。那些片段也很相似。如果是家畜,就會生活在圓形或者方形的圈裡,如果是寵物,也一樣。

漫長,重複,痛苦,無聊。

旁白問我,如果納西莎背叛我的話,我應該怎麼辦。

我說,事已至此,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不如就讓那些恐懼我的巫師陷入到真正的恐慌之中。我覺得與人類鬥智鬥勇很沒有意思,我不喜歡這種親身參與的大規模戰爭。

它問,那你要殺掉鄧布利多嗎?

我繼續搖頭。

我不討厭鄧布利多,但是到了這種地步,當然也不喜歡他了。但是我不後悔向他交代過我陷入的那些輪回。

我說:鄧布利多也只是一個即將在河水中溺亡的人類。

是的,他也不過是一個人類。

旁白說。

過了一會,我聽到腦海裡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它問我

派瑞特,你有一天也會這樣看待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