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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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
以前,我把吸管插進肥皂水裡,跟在護工們身後,在她們頭發邊上吹出彩色的氣泡。我失去了母親,又擁有許多母親。她們被封在每一個氣泡炫目多變的色彩裡,被空氣中無形的物質一口吞下,壓扁。
聖誕節過去了,但是冬青樹編織的花環還沒來得及從商店的門板上卸下,一切都顯得那麼倉促。就像急急忙忙落在我嘴唇上的雪花,化作一股冰冷的寒風湧進鼻腔,在肺部舉辦一場盛大的宴會。
旁白說,那是生命的一種週期。如今,我們躺在胎膜裹成的一個子宮裡,只有這種近似羊水湧動的痛意才能不斷刺激我們生長。
‘這顯得我像一顆樹。’我說,‘但是,植物是感受不到疼痛的。’
為什麼一定要拘泥於人類所能觀察到的生命形式呢?
它問我,
植物並非無法感受疼痛,只是它們對於痛感的表達太過內斂,與動物表現在截然不同的境界裡。派瑞特,閉上眼,你將聽見柏樹與醋栗斷斷續續的哀嚎。它們被釘在門板上,像人類的耶穌。在耶穌出生的日子,它們代替耶穌死去。這就是‘生與死’。
我跟著它的語言,閉上雙目。世界好像突然變得寂靜。
只是,沃爾布加冰涼的手拽住我的頭發,她把夾子往下扯了一小節,抓得我的發根疼得厲害。
我皺起眉問她到底有什麼毛病。
她像是從沒見過我生氣的樣子,被嚇住。幾乎討好地幫我把頭發整理好。
來接我的布萊剋夫婦就看著我們這場短暫的沖突,沒有插手,也沒有制止。我看見那對夫妻用一種冷漠地態度觀察自己帶出來的所有孩子,就像看幾只需要在特定時間放出來的小狗。
他們並不愛這些孩子。
我幾乎立刻意識到,他們把這些小孩養起來,其實跟養一些小動物沒有什麼區別。他們之間沒有愛,布萊克家的這些小孩實際上比我還要可憐一點。
他們只是被父母生下來,然後扔到搖籃上,就再也不管了。
所以,柳克麗霞軟弱,沃爾布加暴躁,奧賴恩跟人交流十分困難。
我揣摩這一大家子的關系,布萊剋夫婦拿出門鑰匙。我被帶到一個看上去十分整潔的廣場,鴿子停在雕像上。在大雪天撿磚縫裡的東西吃。
一隻鴿子轉過頭看著我們,歪著腦袋,紅色的眼睛藏在鼻子上兩個肉瘤後面。它瘦的可憐,像是生病了。
奧賴恩不和我們說話,他一直站在離我們比較遠的地上,對裡德爾外出打工而沒有對任何人說這件事耿耿於懷。
“為什麼你不用去打工?”他問我。然後立刻被沃爾布加喝止。她把奧賴恩推進別墅的門裡,然後招呼我和柳克麗霞進來。
巫師的房子很溫暖,壁爐裡的柴火好像永遠不會耗盡。我進來之後,箱子就被一個大耳朵、身材佝僂的小怪物提走。
“那是克利切。”沃爾布加說,“我們的家養小精靈。”
‘可悲的奴隸。’我心裡想。
我看著它打個響指就把箱子送走,又端著熱茶擺在會客室的茶幾上。
說不定就像人類的‘工作犬種’。
旁白懶洋洋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