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備考 氣鼓鼓的大伯母

在吉安曾芸芸新置備的宅子禮, 晨光透過雕花窗欞斜斜地灑進書房,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肖平端坐在黃花梨木案前,修長的手指輕輕轉動著手中的狼毫筆。硯臺裡的松煙墨已經研得濃稠如漆, 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平哥哥, 可是遇到難處了?”

曾芸芸端著青瓷茶盞輕手輕腳地走進來, 看見案頭鋪開的宣紙上只有寥寥數行字跡。她將茶盞放在案角, 目光掃過肖平緊蹙的眉頭。

“這‘知者利仁’的破題, 我總覺得差了些什麼。”肖平放下毛筆,揉了揉太陽穴, “朱子集註上說‘知者明於事’, 可我想結合新政一條鞭法來論述, 又怕離經叛道。”

曾芸芸抿唇一笑, 從袖中取出一方素帕, 輕輕拭去肖平額角的細汗:“你忘了湯先生說過什麼?八股雖要代聖人立言, 但考官最想看的,恰恰是考生自己的見解。”

窗外一陣微風拂過,庭院裡的杏樹簌簌作響, 幾片粉白的花瓣飄進窗來, 落在硯臺旁。曾芸芸拈起一片花瓣, 在指尖輕輕轉動:“你看這落花,非要它化作春泥才算出處嗎?”

肖平一怔, 目光落在曾芸芸手中的花瓣上。忽然, 他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重新提筆蘸墨:“我明白了!知者見民生之多艱, 故而以利導之,這並非曲解聖人之道,實乃通權達變......”

筆鋒在宣紙上流暢地遊走, 墨跡如行雲流水。

曾芸芸悄悄退到屏風後,望著少年挺直的背影在晨光中鍍上一層金邊。她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不知不覺,府試將近。肖平攻讀更加努力,每天幾乎都是到夜半才睡。直到曾芸芸屢屢勸誡,他才去休息。

這幾日,府城之中已經多了許多讀書人的身影。一些做讀書人生意的店鋪,生意逐漸火爆起來。

當然,並非所有的讀書人心思都用自備考上,哪怕來得早也不代表什麼。秦樓楚館之中,已經連續爆出了多個讀書人爭風吃醋的事件。

當然,也有一些讀書人寫出了不錯的文章,在某些力量的助推下在府城流傳,透過這種辦法為自己造勢。

自隋朝興辦科舉,科舉文化隨之興起。

在唐朝,每次考前,都有舉子將自己得意的詩賦獻給考官,為的是給考官留下好印象。過幾日,考生或許還送上幾篇文章,被稱為“溫卷”。考官與考生的這種互動,常被認為是“風雅”之舉。對於考生來說,別人都與考官互動,而你沒有,別人不會認為你是君子,反而會認為你特立獨行。

不過到了宋朝,搞這一套流程作用小了,因為宋朝的科舉開始糊名。科舉風氣由此轉清,寒門子弟得到了更多的機會。但是,世家大族的影響力依然還在。糊名,有時候只是做給人看。但不管怎麼說,科舉的公平性得到了提升。

等到了明朝,科舉的制度更加嚴格。考前考官與考生來往,已經是十分忌諱的事情了。

還有一件事讓肖平頗多感慨,就是好友沈有容來信,言明自己徹底打算棄文從武,今年著手參加武舉了。

參加武舉,都得是另外一條路,但哪怕成為武進士,也多半會被世人看輕。但是沈有容能因為報國之情和個人志趣,毅然做出這等選擇,讓肖平十分佩服。

至於曾芸芸,則想到了更深的一層。大明傾覆之日不遠,若是無沈有容這般慷慨之士讓她能夠看到希望。她幹脆就不讓肖平參加科考了。二人賺一些銀子,買上一艘大船,幹脆逃到海外算了。

最近,白鷺洲書院詩經社搞了一次書院外的聚會,邀請肖平參加。肖平前去學習了一番。這一次,曾芸芸則沒有前去。肖平以後還要獨立面對很多事情,曾芸芸不想什麼事情都由自己包辦。

在聚會之中,肖平自然又見到了藍亮、韓奇、張聲等人。坐而論道,受益良多。眾人則詫異肖平進步之大,紛紛問詢其竅門。

曾芸芸在肖平來此之前就猜到了眾人會有此一問,便提前讓肖平準備。果然,當肖平在眾人面前報出了自己日常讀書的書單以及每日讀書的安排時,眾人便已經嘆服,不再尋根追底。

在書院之中讀書,有講郎精解,有同窗競爭,更有大量的墨卷可以研習,但是有一點不好,就是一不小心就會陷入大量的人情往來之中,不知不覺耽誤了許多時間和精力。

這次因為是臨近府試,大家一起揣摩敬意。平日裡的詩經社,則是吟詩作對,甚至被人恥笑。

所以,除了肖平之外,其餘人也經此聚會,也覺得自己該更加發憤。

眾人各自返回後,藍亮和妹妹提及了肖平的進步。藍靈一句話讓他啞口無言:“他不想理會我,哥哥你有什麼辦法?”

藍亮想了很久,最終還是說:“恰好我們能找個人,好歹先去了解一下肖平的情況。在這裡是看不到什麼的。”

藍靈眼睛一亮:“是去他家中嗎?”

藍亮點點頭:“他有時候就住在府城。想去尋他並不難。”

午後,肖平正在研讀張居正的《陳六事疏》,忽聽前院傳來爭執聲。他放下書捲走出去,只見大伯母黃春生正扯著曾芸芸的衣袖。

“你這丫頭好沒規矩!”黃春生尖聲道,“近哥兒要借《四書大全》備考,你竟敢推三阻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