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1021晉|江獨家發表

◎謝謝。已替換)◎

雪花漸漸飄揚, 日光又再一次漫過渡廊。

腳步聲由遠及近,謝貴妃回望一眼來人,將那捲浸滿血的殉葬聖旨投進火盆, “來了。”

火舌吞噬遺旨,焦黑的煙氣滾滾而上。盧清和席地而坐,微微揖禮:“見過母親。”

“別叫我母親,那紙婚書我沒有同意,全是連隱南一人所為。”啜一口冷茶,她偏眉看向霧白的天空, “我再糊塗, 也不會將明崇賣給盧氏。”

“不要說得如此難聽。”盧清和唇角收緊, “我是當真喜歡容洛。”

懇切如斯, 謝貴妃卻像是聽到世間最可笑的笑話似地扯開唇:“你比她大了十三歲。她三歲時你十六歲, 她誕宴時你與你父親入宮,被連隱南選擇為婿後沒一日你不盯著她長大, 她是玉璽,也是你們盧家光耀的工具,你怎麼不喜歡?”

手中杯蓋杯盞碰撞,當當地響,她伸手按在上頭,低眼沉氣:“只可恨當年我選了這樣的一條路,讓明崇如此痛苦……”

“現在選對的也不遲。”狹長的桃花眸掃量謝貴妃神色, 盧清和開口,“如今陛下已死, 太子不足為懼, 貴妃若能與盧氏聯手, 扶持容洛登基, 容洛想必會十分高興。”

頓一頓,盧清和道:“貴妃愧欠她多年,又何必再用死捅她一刀?逝者已逝,活者尚存,應當好好補償才是。”

盧清和只比謝貴妃小十餘歲,說話沒有太大的膈膜。他理中客地勸說,謝貴妃抿著茶水聽,中間不曾插話,只到他說完了,她面上方才慢慢地浮現冷笑。

“引謝家回京,踢走明蘭再由你與兄長整頓朝綱,那明崇手裡還剩下什麼?”謝貴妃一眼掃過去,不怒自威,“你是連隱南的玄侄兒,我就沒在武恭帝桌邊念過書?要誆騙我,讓我再害明崇?——呵,你就明白說,除了那兩卷東西,連隱南是否還交代了你什麼?”

盧清和臉色微僵。

血從唇邊湧出來,滴在冷茶中猛然沉落。謝貴妃咳了一聲,扯唇一笑:“說明崇重情,要你抓我制衡明崇,迫使明崇與你結親?別想,一輩子也別想。”

她眼眶湧出淚,淚水與血混合墜落硃色衣袍。她低眼去看,撫了撫,呢喃了一聲“明崇”,驟然順著動作傾倒在地。

茶水流散,血混著水濕透衣袍。大風來,吹起冕服一角,將那軀體上最後的餘溫掠奪。

一切發生就在瞬間,盧清和卻毫不驚異。

默聲看著謝貴妃的屍身,他看著銀鯉從簷上躍下,要去摸謝貴妃,伸手擋下。

“不用試探了,她行事決絕,不會耍詐。”撐地站起,盧清和斂合大氅前襟,走出大殿,“太後三令五申要我們小心貴妃,現在想來,武恭帝當年大抵也沒來得及留下什麼東西。”

連隱南跟武恭帝鬥了一輩子,互相喜愛又互相憎恨。當年連隱南弒夫奪權得逞,成功坐上帝位,實際也仍然惴惴不安。

武恭帝兵變為帝,手裡兄弟姐妹的性命不在少,怎會是頭腦空空的帝皇。連隱南會布線長遠,武恭帝又怎麼不會?此來長安,盧氏裡族老是再三強調,讓他盯緊了謝貴妃,以防生變。

今日得知謝貴妃弒帝,盧清和總有些不安,但他也看到了,這裡只有一個後悔的母親,沒有才色無雙的世家女,更沒有什麼深謀遠慮的謝貴妃。

行到宮門,盧清和頓步,轉目遠望那殿中朱衣,他緩緩一嘆,摘下腕上佛珠,口齒翕動。

枯枝挲挲,燈火搖晃。

天色漸而明亮,盧清和為避巡邏,不多時便攜銀鯉離去。

眺視那背影繞過宮門,向東而去,容明轅從樹木後步出,行入大殿。

謝貴妃依舊是倒下的模樣。容明轅行到她面前,看見她緊閉的雙目和微微帶笑的唇,沉了沉眼,手覆上她冰冷的側臉,沉聲低語。

“謝謝你將明轅當做親生兒子,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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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蒼穹大亮。

側身讓重澈繫上衣帶,容洛接過秋夕遞來的玳瑁鐲子,問道:“厲美人死了麼?”

宮中沒有皇後,小斂哭拜等事只能由容洛這個皇長女主持。昨日事態緊急,她考慮欠妥,也不知齊四海是怎麼處置厲美人。如是底下做不好,草草處理了厲美人,容明蘭一定會發覺貓膩。

她自然是不擔心傀儡新帝發現了能對她如何,只是下來還須整頓朝堂,若是容明蘭太早崩潰,反是她功虧一簣。

“齊四海勒死了人,假意做出服毒的跡象,白鹿覺得不妥,已經去處理了。”底下還沒回話,重澈提先開了口。替她攏上孝服,重澈拿走那玳瑁鐲子,“厲美人入冬大小病不斷,死了也不稀奇,交給白鹿,你可以安心。”

玳瑁色深,皇帝初甍,他拿走也是應該。容洛斂衽,在遞過去的時候正好看見他手臂上大大小小的牙印和指甲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