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9.19晉|江獨家發表

◎坦訴。已替換)◎

這心意昭昭, 卻如何都不可能傳進容洛的耳朵裡。

在尚書府前下馬,容洛的到來讓白鹿不可避免地吃了一驚。而不見客這一條,對容洛亦是永遠都不會奏效, 當下讓人領了馬匹去馬廄,白鹿便直接將容洛引到重澈住的院子。

“公子早晨起來就不舒服,發了兩回熱,剛剛還在看賬冊,好容易才睡了。房裡頭有熱茶和書,公子醒著也會給殿下看, 奴照顧不周, 便請殿下恕罪了。”白鹿輕手輕腳地推開門, 室中昏暗, 餘暉自窗欞投進室中, 與火盆的紅光交疊在一起,隱約可見案後伏著個人。見容洛頷首明白自己意思, 白鹿垂首躬身,掩上門退了出去。室中便就只剩了沉睡的重澈與容洛二人。

上回來重澈府中已是兩年以前,她也未曾到過重澈住的地方。走到案前,容洛跪坐下來,看了看睡著的重澈,便扭頭開始打量起他的住所。

尚書府很大,多也有沾了霖榮郡主的光柏羏627。相比外頭的山水交疊的隱隱奢華, 這間屋子倒像極了重澈。

幾幅字畫,許多的書, 案頭累累的摺子。一物一物都素淨萬分而貴重萬分。因是男女有別, 她也不敢去另一頭的內室觀量。便只能在這處等重澈醒來。

等候不無聊。睡著的重澈之於她而言還是十分新鮮的一面。少了平日的虛浮的笑, 眉眼間倒多了些安寧和溫和。室中沒有點燈, 昏暗間只能看個大概,容洛左思右想,將他案上放著的一沓書放到一旁,又小心翼翼地學他伏在案頭,去看他睡覺的樣子。

韶光偏移,在重澈眉目見落下一片黑影。容洛瞧著他的臉,視線一一掃過他的睫毛、鼻樑與唇廓。他呼吸落在耳畔,容洛微微屏了氣去聽,驟然見他皺起一丁點眉心,臉色亦紅起來,似乎做了什麼夢。記起白鹿說的話,容洛緩了鼻息,手將要碰到重澈額頭時,忽地就見重澈睜開了眼。

鳳眸帶著朦朧的水汽,兀地就映出了自己的模樣。容洛嚇了一跳,抽手正坐。

她慌亂至極,手收在懷中緊握成拳,生怕他說些什麼的時候,重澈卻尋常地問了一句:“你何時來的,怎麼不叫我?”

“沒一會兒。”容洛移眼看他,見他伸手探了探額頭,合攏半開露出精壯胸膛的內衫,眸子便又好似觸到火一般地低到他案頭的賬冊上,“聽聞你病了,又才睡下,想著等一會兒也不妨。我左右也沒旁的事。”

“那今夜便一同用飯罷?”

重澈問了一句,容洛還沒回話,重澈已起來走了過來,正低下頭替她解開大氅的纓帶。青絲跌落幾縷,觸及容洛顏容。她一怔,立時按住他的手,“你做什麼?”

冰冷的溫度觸及炎熱的肌膚,重澈看著她雙目中滿滿地失措,輕聲失笑:“什麼也不做。”說罷格開她的手,將雪白的大氅脫去拿在手中,“披風上全是冰霜,你一點感覺也無麼?”

容洛這才看到氅上的毛發都凝結成了一縷縷的樣子。見他走進內室,容洛起身跟過去,在簾前頓步一會兒,伸手挑開了簾子。

內室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牙床桌案,五蝠大櫃,以及幾只一看就是存放衣物的木箱。

容洛好奇心徹底被摧毀。察覺旁下視線,容洛轉頭,就看著重澈頗為無奈地看著自己。

“你還想瞧見什麼?”重澈將手中一件黑狐裘裹到她身上,語調溫和,“這般失望,總不是還覺得榻上能鑽出一個六歲的你來?”

重澈由霖榮郡主撫養,早年是與霖榮郡主一道住在宮中的。他與容洛關繫好,容洛得了連隱南應允便一路從西宮東面跑到西宮西面來尋重澈玩鬧,某一日重澈與霖榮郡主一塊去了重家,她便就在殿中晃蕩了一日,在某個殿裡睡著了。那一日宮中可說是慌亂無比,四處都尋不到她,直至他回到宮裡,六歲的容洛才揉著眼從錦被裡爬了出來,睡眼朦朧的朝他問了一句:“你回來了?”

結果自然是連隱南罰了三十餘人——包括他。

舊事躍上心頭。容洛扯著狐裘斜了他一眼,又自覺好笑:“你若留個信,我又哪裡會那樣?”

眉眼溫婉,重澈凝視著她,驀然伸出手貼上她的臉頰,輕緩地撫了一撫。

“是。”重澈低語,“一切是我的錯。”

這一聲意味深長,不知為什麼,他這一聲認錯,她便毫無預兆地想起了“北珩王,重澈反”這六字來。

倏地一步後退,容洛自己也是始料未及。重澈手落在半空,烏發從肩頭落下來,慢且厚重。

“白鹿應當已經吩咐好飯菜。”緩緩收手,重澈從榻上拾起珠蘭錦帶將發尾束住,挑開簾子,“一道去吧,你應當也餓了。”

他動作中依稀有失落的影子。容洛看他一眼,抿唇低頭,二人一道邁出內間。見他以茶水熄掉火盆,要往外走去,容洛眉心一蹙,伸手拉住他。

“決定與父皇動手的這兩年我一夜也睡不好。”握緊他的披風一角,容洛咬了咬牙,“我並非有意拒你扶持……只是重澈,我沒有一日不夢見你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