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9.19晉|江獨家發表

◎依賴。已替換)◎

容洛之於重澈, 一直都有私心。

這樣的私心被北珩隔絕,也一直蟄伏在那一道屏障之下。

或許旁人無從得知她於重澈的一腔心思,但她自己, 是無法面對那長達數十年的依靠說一聲“本宮厭惡重澈”的。

否則,她亦不會在臨終之際仍舊握著重澈的畫像,不會在重生之時問他會不會與自己為敵。

——即使答案之於她萬分清晰。

便如重澈說的,她的弱點就是太過重情。而她自己也明白自己重視情分二字已到了一種堪稱愚蠢的境地,可她還是無法——無法將自己變成那種肖似她父皇的人。

尤其是面對重澈。

“我並不喜歡那女子。”重澈凝視著她,“你可是哪處不舒服?”

他這一眼凝望彷彿看穿一切, 容洛與他對上眼, 所有的笑顏如花便如同冰封一般定在唇際。摩挲杯沿的手指停在水漬上, 容洛同他對視, 半晌後沉默著偏過頭去。

“我……”

蛾眉低垂似掃, 容洛又看回他笑道:“許是我昨夜沒睡好……”一瞥迎上他眼中猜測星火,容洛辯解的話就卡在了舌尖。低垂下脖頸, 她簪子上細長的垂珠鏈無力地墮落在耳廓上。

“對不住。”

她從兩年前起就甚少對重澈流露出小女兒的姿態,遑說如同今日這般一再幹涉他嫁娶婚事。舉止異常,其實不單是他,她自己也有覺察。雖她如今已能穩重自持,隨意令自己做出合理的情態,但只這麼一瞬,她如同著了魔似的, 放棄了腦中那個視若無睹的選擇,直白地對他露出了不滿……

和依賴。

視線略略深邃, 重澈溫聲道:“你且安心。”

安心什麼?是安心他不會對旁人動情, 還是要她不對謝家所作所為心懷悲慼?容洛將他看住, 心中深感莫名, 卻半分瞧不出他是意有所指還是一語雙關。索性也不再想。

“別的就不說了,否則倒顯得我格外小家子氣。”容洛自哂兩聲,眉眼間仍有蹙緊的紋路,“我方才不讓你走……還是想打聽一件事。你輔佐太子有些時日,崔妙儀嫁娶之事你也有所參與……我想問,崔妙儀……身子如何?”

原她也不想插手到太子後宅,首先向綾羅尚不知心意,後則是她須信任孟氏與盛婉思。倘若不是方才太子對崔妙儀無子之事煩躁鬱悶,她還當崔妙儀不極力生育皇嗣是他們夫妻二人的一致想法。畢竟皇帝漸漸老去,太子後頭又有好幾個能幹的兄弟步步邁向成年,不加緊開枝散葉力證自己為皇儲有力人選、是個有生育能力的太子妃,實在是不應該的事。

“此事我也不大清楚。”見她羞赧婉轉地發問,重澈禁不住傾唇,“不過我歸長安時太子曾向陛下請旨,借陛下身邊的岑太醫為太子妃號過脈,聽岑太醫所說,太子妃身子並無大礙,月事也極準。”

容洛珠瞳稍稍一側,道:“你如今實在能耐,手都伸到了父皇眼皮子下,”又傾首過去一些,“倒真是一點也看不出……曾被重遊心欺辱的樣子了。”

重遊心是重澈血緣上的堂弟,他打小看重澈不受族中待見,處處難為重澈。但俗語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那個難為他的重遊心如今不過六品的官職,見了重澈也只有好好拱手施禮的份。

聽容洛提及以前,他也不惱。只垂眼同容洛笑道:“是大殿下教得好,託大殿下的福。”話落時,紋著珠蘭的錦帶隨著他低首自身後落到身前,甫一下入了容洛眼簾。

視線在錦帶上頓了頓,容洛將半撐在蒲席上的手臂彎回懷中,問道:“這麼些年了,你還留著這東西……我還當已經壞掉了。”

那錦帶約莫是她八九年前繡制的東西。當時是重澈生辰,她想著既不能大操大辦戳他痛處,賀禮肯定不能少,便趁著連隱南不注意的空當偷摸著繡制,當年繡工不好,繡制時又是那樣緊張的時分,被針戳了十來次手,也不奇怪她能一眼就認出來。

見她語調裡多有納罕,重澈解釋道:“其實是壞過的。我尋了繡娘找了同樣的錦布在外又加固了一層,邊沿也讓繡娘用浸了水的線扣緊,否則定是用不到如今。”

“還能這般麼?”容洛伸手握過錦帶捏了捏,發現果然是比當初輕輕薄薄的帶子厚重了許多,不由道:“壞了你便就不要再用了,如今你身居高位,這些小玩意兒自有繡娘給你繡個千八百條,做什麼留著?倒也不怕旁人知道你重尚書做這樣的事,笑話於你。”

她兀地近到眼前來,重澈瞳中微微一晃。聽聞她這般說法,輕笑道:“旁人是旁人,笑話我也聽不到。這帶子是你送我的第一樣東西,也用了數年……實在習慣了。”

容洛聞言覷他片刻,沉吟道:“倘真要算,我送你的第一樣應當是匕首?”又一頓,蹙起眉梢,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

“我記得……那刀好像是那年高麗新送的貢品。太後瞧著好看給了我,我尋思著沒處用,便用它膾魚片了。”舒眉莞爾,容洛深感不妥,“將這樣的刀給了你,還是莫要算作禮物為好,否則真是要讓底下的人笑話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