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11.9晉|江獨家發表

◎遺物。已替換)◎

這樣的訊息誰都未曾料想。恆昌話落, 容洛霎時就是一怔,“當真?”

“奴婢當時也以為刑部扯謊,但此事確實不虛。刑部搜出來的信滿滿兩匣子, 看樣子是串通好些年,刑部核查時因為內容諸多,上下忙亂做一團,這陣子大約已經把話傳到陛下那處了。”恆昌輕笑回道,“契丹連年騷擾邊關,燒殺搶掠得手次數頗多, 重家那邊對此事也是極為頭疼。這下查出來向啟譽通敵叛國, 重家約莫也要上摺子要求處置向氏……殿下也終於得以歇息一會兒了。”

容洛對向氏的誅殺之心, 恆昌等人已知曉至深, 一年來的籌謀打算更是看在眼中。如今向氏受朝臣群攻, 又出了這樣的事,向氏的後路可說全然崩塌。他們如何不喜聞樂見。

左右都是笑臉盈盈的模樣。容洛含笑沉首, 半靠在榻上,只覺心中滿是可笑二字。

彼時謝家被誣陷,族人幾乎全部死於刀尖之下。而向氏有向淩竹與皇帝庇護,做了謀害謝家的推手不說,後頭還在長安中榮華一時,便是向淩竹死後也不過是舉族去了外州繼續愜然自樂,什麼大罪都未曾查出。再反觀今時今日, 謝家為國效力、對民生民計尤其關心,向氏卻真真的被查出與外族串通預備謀反——實在讓容洛覺著可笑之至而悲哀至極。

但她也沒有資格悲哀。生於皇家, 長於紛亂與陰謀, 她最是清楚權利對人的誘惑, 也最明白人慾是一種多麼可怕的東西。皇帝想奪回權利, 可世家又何嘗不想要權利?爭鬥、博弈、謀算,所有人都一早處在漩渦之中,又哪來的身份憐惜別人甚至自憐自艾。

緩緩嘆息一聲,頸上藥膏的冰涼讓她不由斂了斂衣衫。但多時仍覺不足,又只能讓人取了大氅,給火盆添上銀炭,飲下一翁熱騰騰的山藥茶方才罷休。

十二月已是隆冬。雪花絮絮落地,買賣官職的事有了眉目,向氏的罪名一拖再拖,也定了下來。

通敵叛國與聯外謀反都是大罪,皇帝不管存著怎樣的心思,誅九族與廢後都是勢在必行。上旬裡牢獄裡放出了被捉的齊家寨兄弟,只有三五名當真為賊害過百姓的匪賊被拖去菜市斬首。其後不久的一個深夜,向氏的族人也被陸續處刑。容洛未曾去看,但想討好容洛的賀夫人是特地去瞧了許久,謁見時給容洛繪聲繪色地講了好一陣——火光沖天,血流滿地,頭顱似捶丸一般被踢來踢去,形容得格外逼真,只聽她說出來都像是親自到了現場一般。

不過向氏到底極其擅耍詭計。向綾羅在行刑前被保了性命,緣由是她與太子容明蘭有了夫妻之實,眼下是有了小兩月的身孕,皇帝念著此事留了她一命。準太子妃崔妙儀與良媛盛婉思也沒什麼意見,倒是良娣葛清幽生了好大脾氣,聽聞是為著向綾羅爬床與她被抬做良娣一事。

對此,容洛也只是聽聽就過了耳邊,其下又給盛婉思置辦了許多的嫁妝,樣樣都是貴重的玩意。盛婉思明白容洛對她的安撫,依依受了,也明白的告知容洛她會好好輔佐崔妙儀,不給向綾羅可乘之機。

身邊的人都懂事,容洛亦安心不少。但或許是忙碌許久得了休息的原因,月中裡她忽然病起來,盛太醫開了藥後好了許多,就是時不時咳嗽,身上也沉沉的。

見過皇帝,容洛從選德殿裡出來,臺階下謝貴妃並元妃二人正在敘話。瞧著容洛下臺階時又咳了兩聲,元妃取了狐裘裹上她肩頭,連聲怨著何姑姑:“今年比往年冷得多,這會還病著,怎就能讓她穿得這樣單薄就出來?都說你最仔細,入了冬也變懶了?”

容洛身上穿了銀紅色的蘇繡襦裙,脖頸上裹了兔絨的圍脖,肩後還有一條同兔絨內襯的披風。一眼看上去是不大厚重,但長安如今時興得就是這樣看似細薄但溫暖的打扮,因是宮中起的頭,元妃自然也知曉。不過,做奴婢都是辛苦命,好壞都得受著,此下受了牽連,何姑姑賠笑福身:“都是奴婢疏忽。”

“掌事是讓我多穿些的。”容洛輕輕咳了兩聲,笑著幫腔,“只是我嫌穿得重,寫字插花不大順利,就硬生生推了。姨姨也別怪掌事。”

“你倒想讓你姨姨不怪她,卻是連袖爐都棄了。”謝貴妃摘了暖手的手筒給容洛套上,探手摸到容洛冰冷的指尖,眉頭略略一皺。又把袖爐遞給陳掌事,抬手捂著容洛雙頰,給容洛暖著臉,“這般冷得,也不怕下去病得更厲害。”

謝貴妃從前就是謝家嬌嬌女,旁的忌諱她都不大在乎。此下一聲低聲的責備,滿滿都是對容洛的關懷。容洛接了手筒,內裡暖洋洋的,再看那枚袖爐與手筒青嫩的藕粉色,一瞧就是早先就替她備著了。

輕輕笑了笑,容洛應承。彼此母女間難得這幾分親暱,一時也都不大提朝堂上的事。在階下說了一會兒話,天上落下小雪,幾位掌事忙打了傘,催促容洛回宮。

雪花連綿,傍晚間仍未有消停的趨勢。謝貴妃如今執掌後宮大權,也免了傳話就讓容洛留在宮中居住。第二日起得早,又是參朝日,何姑姑伺候完容洛梳洗便出去聽了一陣訊息,回來時告知容洛,皇帝下了廢後的旨意。聖旨當即執行,其後還列出向淩竹所有罪名,又在末尾提及她為後多年的功勞,賜她毒酒一杯,得以全屍下葬。

這聖旨下得極其不甘,殿中省有人透露皇帝曾六改聖旨。得知此事,容洛一笑而過,還未再聽別的訊息,崔公公領著慈仁宮的陳業槐陳公公到了明德宮,說是向淩竹最後想見容洛一面。

話說得奇怪。向淩竹死到臨頭,為了生機本該求見皇帝才是……再不濟,也該是想見爭鬥多時的仇敵謝貴妃。她與向淩竹是血海深仇,向淩竹想見她?

容洛露了疑惑,何姑姑也懷疑這後頭是不是有什麼陰謀詭計。望了眼崔公公,何姑姑對陳業槐問道:“是不是弄錯了?”

向氏同容洛的齟齬在場諸人都清楚,這一聲等同於直白發問。陳業槐也不扯謊,老老實實地回道:“確是想見大殿下。”

再三確認,容洛也推拒不得。同何姑姑面面相覷,容洛用了膳,與陳業槐一同去往慈仁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