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武將。◎

沉首含笑, 孟氏緩聲報出那夫人的夫君名姓:“是國子監主簿蔣文朗。”

“蔣文朗?”疑惑擰眉。容洛心內迅速回想一番,卻是遍尋無蹤。再看寧杏顏一副恍悟的模樣,容洛偏首:“杏顏, 你認得這位主簿?”

寧杏顏正單飲著烏梅湯。聞言頷首,將木匙落入碗中,提示道:“他兄長是四品尚書右丞蔣文逸。”

眉目一頓一舒,容洛輕笑:“原是蔣家的嫡二郎君。”

蔣家並非士族,是科舉出身。現今當家的蔣老爺年輕風流,對自己母親安排的婚事不滿意, 寵愛妾室羅氏。羅氏生庶長子蔣文逸與幾位娘子, 發妻自成婚四年後生嫡子蔣文朗。蔣家內闈勢態不寧, 妻妾相爭, 蔣文朗與蔣文逸二人亦免不得時常鬥法。但蔣文朗不比庶兄長有勇有謀, 處處被壓制,至今尚任職從七品官。雖與謝攸寧同在國子監, 可容洛到底只見過二三面,也難怪容洛一時想不起。

“是。”施施低首。孟氏斂起袖袍,溫和的眉目裡帶了絲憐憫,“他家夫人姓賀,母家是尚書左丞賀同君。早幾年蔣主簿中榜眼,賀左丞看重蔣主簿,便將女兒下嫁與他。但他兄長著實可怖, 對自家人一絲情面不留,一味打壓。蔣主簿從五年前就任主簿一職後再無可進, 為聖上所出之計也盡數被蔣大郎拿去, 因而自暴自棄, 幹起了寵妾滅妻的行徑。”

這壓制之行格外小人。寧杏顏再一旁聽著, 登時蹙眉:“這般卑鄙。”又頓一頓,“蔣文朗也是半斤八兩。在外被人欺負了,回家撒氣給夫人算什麼本事。”

“寧姑娘所言確實。但有些男人便是這樣,咱們也無法子。”認同寧杏顏所說。孟氏言語裡帶了些冷嘲的笑意,片瞬消弭,“不過那些妾室也有來歷。蔣主簿次次計策洩露,實際就是這幾位美妾竊去送給將大郎。那時賀夫人將一切苦處告知與妾時,妾便生了疑慮,讓賀夫人回去多多仔細,果然抓到了證據。蔣家因此鬧了好一番,蔣主簿也將妾室統統發賣,與賀夫人和好如初。”

話看似說盡,實也未完。容洛用薄銀濞將四片豆腐分小一些,珠瞳滑到眼角,沉聲莞爾:“賀夫人突然這般伶俐,主簿定然生了疑——想必猜到本宮存在希求引見的,不是賀夫人,而是蔣主簿吧?”

“確是如此。”被容洛猜出,孟氏輕輕呵腰:“妾班門弄斧,望殿下恕罪。”

此事她在賀夫人尋來時便推敲出來了。早前不直白告知容洛,一是懼怕容洛說婦人弄政,二即是想試探容洛弄權目的。

歷朝公主參政不少,或為玩鬧,或為夫君,或為家國大義等等。她與容洛來往幾月,現下歸順,卻始終不知容洛牽涉朝政究竟為何,不能探曉風險與將來模樣,亦無法因病施針,更用不來適當的方法成為容洛有效的助力。

“幕僚之心,本宮可以體諒。”這樣的試探容洛從不避忌,反而極其欣賞。謀士有顧慮是應當,徑直試探恰能體現謀士是否願意對她全心全意。揚眸勾唇,容洛夾起一塊水嫩的豆腐,同何姑姑吩咐:“讓方安加一枚帖子給賀夫人。”

方安是府中管事,容洛此舉便是同意了引見。同時亦是告知了孟氏,她深入漩渦的緣由正經,不是其他公主一般隨意,為的只是她自己。

但這個“自己”也可以有許多原因。容洛不直言相告,孟氏亦不會追問。她與容洛相交終是太淺,容洛對她信任不多,若是一五一十吐露,反會讓她覺著浮躁不知輕重。她也不急於此。她既願為容洛招攬,便已是謀臣的身份。主君的心思謀士得知零星已屬不易,其餘的只有自個兒慢慢揣摩,忠心侍奉而已。

臨下又說了許多話,正事與閑言錯雜。盛婉思偶爾回上幾句,時而妥帖,時而輕漫。一席過後容洛邀孟氏與盛婉思二人在府中游玩。霞光飛度,藹藹墨色沉落天際。

請帖送入各家。賀夫人與容洛素來不曾熟識,得了帖子便去尋了孟氏,頓時瞠目結舌了好一陣。但索性蔣文朗是個明白人,知悉容洛為孟氏身後主君,直讓夫人閉口不言,對請帖來歷宣稱沾了孟氏的光。私下裡又打聽了一番容洛的喜好,悄悄置辦了一盆牡丹留作開府宴之禮。

沾光的說法眾人也信。盛婉思在那日拜訪後被容洛留住公主府,外人已經知曉她與容洛、寧杏顏交好。故而並不懷疑蔣文朗說辭。反是私下來與蔣文朗飲酒,希圖藉著賀夫人的道子與孟氏聯系,以讓自家女兒也得入公主眼中。可蔣文朗心思相近,又才得容洛帖子,哪裡敢應,半忽悠半決絕的拒了,到最後幹脆小心翼翼地侍弄起那盆珍貴的紫霞點金,閉門謝客。

對這些事情容洛都諗知。遞到手裡的拜帖更是堆了一匣。但到底都是想借她謀謝家青睞或攀附的意思,願順從者不出一掌之數。與其將時辰浪費在這之上,她更願多結交幾位心懷大義的江湖人士,看何姑姑教導盛婉思宮中禮數。

開府宴在容洛入府七日後。此宴是封府例行,為的是使公主得以結交宮外貴女,亦是宣告公主冊府。而此宴過後,各家也可明著向容洛遞拜帖或是請見。

各家命婦與千金是起的極早的。寧杏顏與孟婉思這幾日留住公主府,巳時開門時便去了前堂。還未在尋地坐下,又被魚貫而入的命婦姑娘攪的起了身——容洛待客,旁又有謝攸寧與謝琅磬二人,數位借宴討近乎的朝臣守在一旁,誰家姑娘敢上前與容洛嬉笑?只得挑著這與容洛交好的二人來說話。

應了戶部度支遲憂選的道賀。容洛寬慰地望一望寧杏顏處,回眼撞上重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