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修 微醺的小娘子

今日寺中在正殿設了辨經場,正殿前的廊廡及兩側的十幾間偏室可供場外之人觀摩。

葉氏今日過來,乃是有因的。崔靈毓年前開始與永寧伯府的世子齊勉走動,意欲定親,葉氏今日過來,也是想瞧瞧那位齊五郎的人品。

崔家今日包下了一間偏室,透過隔間的紗幔,可隱約瞧見辨經室內或坐或站的兒郎。

青凝將將坐定,便聽一位郎君朗聲道:“《涅槃經》中四德乃常、樂、我、淨,死並不可怕,乃是從無常苦中脫離世俗,此為涅槃。”

葉氏放下杯盞仔細聽了聽,滿意的點點頭,轉頭對崔靈毓道:“聽聽,這便是那位齊勉世子,怪不得都道這位齊五郎機辨敏捷,當如是。”

崔靈毓微微紅了臉頰。

正殿內默了一瞬,忽而鼓譟起來,青凝聽見有人在喊:“崔世子來了。”

青凝側身瞥了一眼,就見氣度不凡的年輕郎君走進了殿內,在紗幔上映出個長身玉立的影子,冬日的光暈照進來,在這肅穆的佛殿內,這身影也莫名有些禁慾的清冷。

青凝忽而泛起一絲熟悉感,這身影彷彿在哪兒見過,只不過一瞬,便被她否定了去,堂堂忠勇候府世子,哪兒是她能見的。

她聽見年輕郎君清冽的聲音:“世俗紅塵為無常苦,彼岸涅槃乃永恆樂,何者為我?若法是實、是真、是主、是依,性不變者,是名為我,得真我者,得大自在,既得大自在,便無懼無常苦,何須以死解脫,出世即入世。”

崔靈毓聽罷,忽而有些喪氣:“母親你聽聽,無論如何也比不過世子哥哥的。”

葉氏便安慰她:“怎好同世子比呢,咱們侯府的世子,那可是京中兒郎的楚翹,萬中無一的,依我看,這齊勉也是極好的。”

正殿中你來我往,很快又響了第二遍鐘聲,已是午時一刻,今日這辨經便算是暫停了。

包下偏室的貴人們可在寺中用過齋飯,小沙彌們上了飯食又陸續退了下去。

葉氏關切的問:“青凝,這幾日在寺中一切可好?若是待不習慣,盡可早日回府。”

青凝垂下眼睫,乖順的道一切都好。

“母親,你只管關心青凝。”

崔靈毓嗔怪,忽而起身,接了身後僕婦手中的琺琅壺,為自己與青凝各斟了一杯:“我近日煮了梅花飲,以普洱為底,加入梅花,佐以春日晾曬的玫瑰花與甘露,適口回甘,正好搭配今日的齋飯,你們嘗嘗。”

她說著為青凝舉起了杯盞:“青凝試試,往年家裡的姐妹都愛喝我煮的梅花飲。”

青凝眼皮跳了跳,謹慎道:“靈毓的梅花飲自然是極好的,只夫人在場,第一杯應當要敬夫人的”

“不必同我客氣,毓兒的梅花飲確實清潤適口,青凝嘗嘗。”葉氏笑著揮揮手,儼然慈愛的長輩。

崔靈毓見她不肯喝,緩緩舉起杯盞,自己嘗了一口,偏頭瞧青凝:“怎麼,青凝還怕我在這飲子中下藥?”

青凝見她如此,便笑著搖搖頭,舉起杯盞一飲而盡。

只入了口才覺出辛辣無比,這哪裡是清潤的梅花飲,分明是西域的烈酒!

青凝只覺咽喉火辣辣的,猛烈嗆咳起來。

葉氏見她如此,端起杯盞嘗了一口,似是又驚又怒,壓著火氣道:“靈毓,這哪裡是飲子,分明是烈酒!這可是松山寺,你怎能帶了烈酒來?!”

崔靈毓便轉身訓斥僕婦:“要你帶我新做的梅花飲,怎得把這烈酒帶來了?”

青凝喝不得酒,她記得少時曾誤飲過父親杯中的桂花釀,只一口,便醉的人事不知,醒來後母親點著她的鼻子大笑,只道她飲了酒真是膽大的很,往後便再未讓她沾過一滴酒。

只現下她再沒有了父母庇護,悄悄掐了掐掌心,趁著酒勁還未上來,偽作清醒無礙的模樣:“無妨,我幼時長與父母對飲,練得好酒量,今日飲這一杯倒也無礙,只寺中不允飲酒,被發現了恐連累侯府名聲,夫人允我退下吧,休息一會便是。”

說完也不待葉氏反應,轉身往外走,只是後悔早前讓鵲喜回了客舍。

崔靈毓瞧著她的身影,嘖嘖:“真的無礙嗎?竟是好酒量,可惜了這杯西域烈酒,李遠表兄怕是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