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靡月麟香 鮮紅的蔻丹掐上他的下頜……

眼前的府邸守衛肅穆, 氣勢非凡。

飛簷鬥拱熠熠生輝,朱牆金瓦莊嚴恢宏,昭示著府邸主人貴不可言的身份。

推開府門, 有雕樑畫棟的亭臺樓閣入目, 尤見園林水榭與奇花異草交錯, 可沉澱著春色濃豔,此刻更可渲染著豪奢色彩,極似仙境。

踏過白玉階,穿過堂前院,內院門上高掛一條“懸光閣”的匾額。

明月看欲墮, 當窗懸清光。

倒不知居者視何處為將落之明月,又當往何處追尋高懸之清光?

銀紅流雲萬福花樣珍珠紗無一絲褶皺, 覆過雕花纏金的貴妃榻, 柔柔垂地。金銀混線繡福字紋路的袖口搭在書捲上, 白皙玉指撫著頁邊的捲曲, 神色自如。

長宣公主微微起身,聽過稟告後複回倚靠,冷笑一聲:

“不過一蓬間雀耳,目光短淺又沒甚志氣,翻不起什麼浪來。實在是小家子氣。”

跪坐榻邊地毯上的男子身穿絳紫灰紗外袍,像是一抹突兀的顏色,與這間臥房格格不入。

他控制著手下力道輕輕捶捏,卻聽那人揮退了管家, 握著下頜抬起他的臉:“寶卷, 你怎麼看?”

“殿下自有遠志,何必為此等小事牽絆。”周寶卷柔順仰頭,只垂下眼瞼, “陛下薄待殿下久矣,此因夏氏推波助瀾,只會愈長老臣之異見。”

“寶卷聽聞,史大夫已然上書,言削減公主例制實在不合祖宗規矩。卻遭陛下申飭,以皇室體恤民生為由,一力駁回。”

長宣公主移開眼神,落在中央的纏枝牡丹翠葉燻爐上,語氣淡淡:“皇家體恤民生竟是隻削公主用度,倒不見皇帝有所表示,他那生母的祭禮辦的真是煊赫啊。”

周寶卷卻感受到玉指蔻丹愈加深陷,近乎掐住了他的臉頰,想必已是留下了紅痕。

他抬眼追隨著那玉髓如意耳墜,在微微的搖晃中散開眼底波光。

“他與夏氏遊船,圈了整片東湖以玩樂,將依水為生的百姓趕離;他廣添後宮侍女,偌大的宮城日日糜費尤甚,引得朝臣暗中不滿;他打壓忠臣良將,開因言獲罪之先河,連民間都難逃波及……”

“宇文氏怎麼出了這麼個蠢貨。都說造化鐘神秀,上天如何便將這般的東西投生到宇文家,皇室的臉面都被他丟盡了!”

周寶卷翕動鼻翼,嗅到絲絲血的氣味。

“這蠢物何時才知,不是寫那憐憫民生疾苦的詩就足以遮蔽有識之人的雙眼。便是帝都女娘向來溫順,都有人在詞作間隱隱透露出了傾向。”

“平民百姓縱然無有頭腦,可他的所作所為,已足以讓宇文氏蒙羞,還要連累本公主跟著遮掩!”

甫一回神,長宣才發現指尖沾了血,遂緩緩撤走掐在臉上的手。

周寶卷低眉順眼地起身,取了巾帕輕柔地為公主擦拭指尖。

他還未過十七歲生辰,聲音還很柔軟:“殿下是宇文氏的嫡出公主,生來就是該坐擁世間一切榮華富貴的。”

“您已飽讀詩書,收斂脾性,簡素衣飾,為皇家天下付出諸多。”他收起帕子,“更與老臣相交,得定國公贊賞,天下人都應當敬慕殿下。”

“只是……”

長宣公主垂眼,凝視眼前少年。

“當今陛下到底是奪嫡的贏家,這些年來能將其酷烈手段掩蓋於柔民之策下,又有夏家盧家作心腹,也不可小覷啊。”

她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