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見美人 一朵開得正盛的淩霄花點向……

知州府外煙塵滾滾, 逐漸纏上了天際暈染的赭紅。

那紅頗為濃烈,像是壓箱底的舊嫁衣被翻出來,連同木箱一併被投入火中點燃, 雖消弭於世卻是它這一生最絢爛的時刻。

先前定國公許諾要分發物什, 故而凡是身上沒病痛的人差不離都在街邊等著。便是那些家裡有病人的, 回去一趟也快,又蹲在街角睜著滿懷希冀的渾濁眼睛。

關大姑娘正在此列。

她見都督使人搬出來的片片布料織得細密,簡直如在夢中。

本以為定要歷經一番撕扯才能搶上,卻不想輕易就拿到了這般柔軟平滑的布片,與家裡的粗布相比甚至好似泛著光。

倒也是。國公的親衛在旁把守, 哪個不開眼的還敢造次。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又摸,又拿自己衣角反複擦過臉頰, 這才略帶不捨地將其蒙在口鼻上。

她就在臺側, 靜靜盯著那熬藥的一口大鍋。忽覺天邊的顏色實在過於濃豔, 不像是日頭留下的餘光, 反而教人疑心是否是鍋下的柴火燒著了雲彩。

“姑娘,方便為你把脈否?”

關大姑娘的腦海裡立時映出了城外那口泉眼。即使在夏日,那裡流出的山泉水也冰冰涼,不小心碰到都覺忽地一寒……

誒?

她這混沌的腦袋反應過來,猛然轉身,才見到距己五六步遠處有一身著白衣的郎君。

他揹著小木箱,容貌俊逸,與周圍百姓格格不入。身後還帶了幾個護衛相隨, 瞧眼神似乎正是在向她問話。

關大姑娘有些猶疑, 但也應答道:“您是大夫罷。沒有什麼方不方便的,若是國公的吩咐,我們都照做的。”

“姑娘, 這位祁先生是北鬥道人的高徒,極擅醫術,已經為許多病人診過脈。無須擔心。”容九上前將錦緞覆在她手腕,並低聲提醒。

關大姑娘瞪圓了眼睛——那不就是隨定國公來的小仙師?

她想要開口,卻不敢有所打擾,只得悄悄地用另一隻手扯著寬大的衣衫,生怕蹭髒了仙師的衣角。

祁隱怡然收手。

其實他穿的也非雪白錦袍,而是在方便的衣衫外披了一層淺色綢布,防止沾染上帶病的東西。

奈何郎君儀態高雅又身形瘦長,倒令人誤會是翩然而至。

“你沒有染上疫病,但身體欠佳,須遵照囑咐好好預防。隔日還要熬煮藥茶,記得來領或代親人領。”

關大姑娘連連行禮:“是,是,仙師說過的掩住口鼻、多喝藥茶、時時清洗、少些接觸。我,不,民女都會盡心去做,勞煩仙師了!”

祁隱微微頷首,嗅著周遭飄蕩的千裡光茶的氣味愈加濃鬱。

他告訴親衛火候已至,好趕緊給眾人分發。

容九生怕等會兒圍過來的人群生出事端,護著祁先生往外走遠了好些,卻聽他開口相問:

“許久未見國公,不知他用膳多否?師父開的藥膳方子補身健體,國公有日日喝麼?”

容九頗有些感慨:祁先生現下說話都文縐縐的,真是和國公與嶽小姐呆得久了。

繼而便是一愣:哪來的“許久未見”?入城不過兩天多耳,因著各有所忙見不著面,怎麼都算不上久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