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字大肥章 柔軟的裙角緩緩蹭過靴面,……

“定國公安好。陛下口諭傳您入宮, 請罷。”

“龐內侍監?怎的還勞累您親自走一趟。這點子小事,打發底下人過來也就是了。”

“哎——不敢不敢,定國公這話實在太抬舉奴婢了。到底是請您入宮, 奴婢能有幸藉此與您說上兩句, 已是內侍省頭一份的榮耀呢!”

容暄也沒再謙虛, 只是尋來寺丞與主簿,交待了幾句差事,便隨之而去。

龐內侍監前頭引路。

因著長年累月在宮裡伺候,低眉順眼的神色彷彿面板紋路般長在了他的臉上,磨平且模糊了他自己的容貌。

盡管已是皇帝身邊第一人, 但無論誰提起來,只道是內侍監待人甚恭、為人圓滑, 少與他人結交。

恰如禦座下的斑斑石階, 成為永平年間世人眼中一份與皇權伴生的附屬品。

容暄自背後看去, 那抹身影如同紮根腳下石磚, 渾然天成地融入深宮其中。

卻不知龐內侍監雖未回首,心中亦有計較:

他深覺定國公謙遜有之,亦不乏傲氣。到底還年輕,大抵少年均如此,比之不顯山不漏水的前任定國公總有些差距。

不過,他打從一開始就知曉,當今的帝心並不會因臣子謹慎行事而有所轉圜。

容家當年已是十足的低調,不也未曾打動禦座之上的那位麼?

在世的一品國公唯有一人, 且年輕力壯、手握重兵。如此情勢,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乎?

是先定罪後問斬,還是將兩者顛倒, 皆不要緊。

天下都是宇文家的禁臠。陛下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定國公,還請您在殿前稍候,奴婢這就進去通稟。”

“有勞。”

容暄微微頷首,長身玉立如青松般挺拔,冷靜自若到好似身在國公府的內院,覷不見半分慌亂之色。

延嘉殿是帝王接見外臣所在,瞧著與她上次來時相比倒是未有半分改變。

只是這次,心境果然大有不同了啊。

殿門輕響,一旁侍立的小內侍連忙上前往兩邊推開。

龐內侍這才走出來,畢恭畢敬道:

“陛下此時忙於國事,尚且無瑕召國公覲見。只是陛下近來很是思念仙逝的太後娘娘,料想國公亦有思姐之深情,便命奴婢帶國公往華陽宮去稍待。”

那位容家麒麟子環臂站定,長眉一挑:“皇後既已薨逝,生前所居的殿宇自應永封。如何還可使外人再入內呢?”

龐內侍本笑容滿面,此刻適時帶出一絲哀傷:

“國公所言極是。正因如此,方才顯現出陛下對您的厚愛啊。若不是您,換作旁人那必然萬萬不可!”

“這世上,唯有血濃於水割捨不得,您去到姐姐的宮裡自然不算作冒犯。”

“娘娘仙逝後,陛下命華陽宮即刻封宮,如今一切器物皆如舊。恰似娘娘恩澤猶存,仍然庇佑著大雍千萬百姓啊!”

華陽宮當真還似往常麼?容暄不知曉。

姑姑入宮猶如飛鳥困籠,那金籠長什麼樣子,她竟全然不知。

常聽人道,帝王恩澤如春風,所到之處百花齊放,不至之地苦寒終日。可華陽宮自建成起,想必就少遇天子的眷戀,但大雍上下應是並無人如此作想。

因為只消容氏皇後不倒,這座殿宇便將與宇文氏同享權柄富貴。

而還沒到一年,昔日金碧輝煌的建築已然失了色彩。倒不至成斷壁殘垣,只不過到處灰塵厚重,覆蓋了曾經的亮麗。

龐內侍監見此亦是面色無變,只作低聲躬身,道:“定國公您請,奴婢們身份低賤,自是不敢入內,也不敢打擾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