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0 28、雲松令

譚山壓著手中的劍,隔一道屏風盯著祝聽寒發間的搖動的簪花發呆,那流光溢彩的珠片像是蟬翼一般輕盈易碎,在薄紗屏後晃出星星點點的微光。

他竟被晃得出神,想著二公子的信送來,還差點落到王妃手上,王爺大抵又要不高興。

他一生自傲強大的少主公,也就在這事兒上總是小心翼翼,還做得不夠光彩。他不明白,在他們眼裡王爺王妃恩愛甚篤,他為何要花那些心思。

王妃還在為他整裝,屋子裡蔓延著淡淡的香,是女子閨房才有的香。

她披著一件薄皮絨,與王爺相對而坐。

一雙素手伸進熱水裡,絞幹了帕子,溫熱的帕子捂熱了對方的面板,晏祁看著她,相視一笑。

她拿起邊上那把小銀刀,捏著他的下巴,小心翼翼給他剃去剛冒出來的胡茬。她做得非常慢,不知是不是因為不捨在拖延時間,還是因為女子天生做事細心,慢工出細活。

好一會兒才收起刀,晏祁問:“可以了?”

她垂著眼:“還沒。”

說完拿起一罐泛著木質香味的油膏,細白的指尖揩了一點,抹到他下巴,揉開,揉開之後也捨不得放,一隻纖細的手一路撫到脖頸,最後在凸起的喉結邊緣流連……

晏祁看見她眼底又暈上朦朧濕氣,笑著問:“就這樣捨不得。”

“是……”

輕聲細語,外人是聽不清的,譚山只看見一件尋常事讓這對有情人做起來,竟這樣曖昧旖旎,只聽對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兩人越挨越近———譚山臉上一哂,低下頭挺直身,非禮勿視。

要隨行的手下早就列好隊候著了,祝聽寒送到他出府,這深冬的寒風自不會憐香惜玉,譚山看見王妃的背脊挺得筆直,僵硬的姿態可以看出她是在竭力忍耐著寒意,他正要上前勸說,就看見一邊的錦秋姑娘匆匆忙忙給她披上了厚披風。

他鬆口氣,安靜站在她身後,心中不斷重複默唸著王爺先前交代他的任務。

直到看不見隊伍的行跡,王妃才轉身回府,譚山只看見她濕潤泛紅的眼角,他一路跟隨著她到寢院外,似是疑惑他為何還跟著,轉頭問:

“你是要守在這兒?”或是風吹久了,她聲音又輕又澀。

譚山低下頭應道:“主公走前下的命令。”

她眼裡閃過一絲疑惑,最終沒多說什麼就進屋了。少頃,房門被推開,錦秋端著一碗姜湯走過來遞給他:

“王妃交代的。”她說,“譚將軍辛苦了。”

他謝了恩,端著碗三兩口喝下。沒忍住,餘光越過門縫掃進室內,只看見影影綽綽的燭光。

接下來幾日,他算是跟著體驗了一回深閨婦人的日常。

王妃每日都是巳時醒,那時他都已經練完功,整頓好府裡巡邏的守衛。醒來便是用膳,之後折騰花草,琢磨字畫,偶爾撫琴弄音,大部分時間還是獨自一人坐在她那露水臺上發呆。

還有一次她叫錦秋姑娘託人去府外買酒,被他發現後制止,錦秋姑娘被當場抓包,紅著臉無所適從。

等她回去告訴王妃之後,那日夜裡他沒喝到暖呼的姜湯,連錦秋姑娘見了他也要輕哼出氣。

譚山無奈地笑了笑,隨後便斂神,一刻也不能鬆懈,主公臨走前交代,不能有任何得疏漏。

幾日之後,王妃每天都會召他一回,每回都雷打不動地問一句:“今日可有王爺書信送回?”

譚山搖頭:“未曾收到。”

祝聽寒便低下頭,許久不說話。

他竟有些不忍看到她臉上失望的神情。

他知道這一回王爺是不會有書信回來的,此番出征兇險,到處是眼睛盯著,他只能在暗處。

因為一直沒有家書送回來,祝聽寒悶悶不樂了一陣。